月生又一次小心擦拭起来,时间像是突然放慢,柴火跳动着生命中最后一段舞蹈,月生也不知何时沉了头,闭了眼。
月生再次睡着的时候正好外面起了风,翻卷起的河水声胜似世间最美的音乐,她的魂魄似乎离了体飘入河中,随着那河水流入记忆的漩涡里……那是深chūnhuáng昏的小池塘……
“你捉不到我!!哈哈!”
“若不是被你蒙了眼,我早就捉到你了!”
小水塘被搅动了涟漪阵阵,水珠从粉嫩小赤脚上甩出折she在阳光中,梳着总角的小女孩绕着水中伫立的巨大石块笑嘻嘻,身后跟着一个走的踉踉跄跄的小男孩,被碎花手绢蒙了眼睛。
“夏林!!在这里!!看招!!”月生扬起小脚,几串水珠冲着夏林的脸上直奔而去。
“我抓到你有你好受的!”夏林笑着抹去脸上水珠,轻踩了几下水面便落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抱了个满怀道:“抓到了!”
“呀!”夏林怀里的月生羞红了脸,她伸手替他摘下手绢,又用它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道:“娘说了,没成亲,不能抱的。”
“是吗?”夏林胳膊收了收力:“华伯母说的抱和这个不一样。”
“那是什么抱抱啊……”月生从手绢后露出晶亮的眸子。
“大概……大概是打横抱吧……”夏林比划了一下。
“那,夏林我们什么时候能打横抱啊……”
“成亲的时候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长大啊。”
“那还有好久才能长大!我,我等不及了……”
“那……那我们现在演练一下拜堂,长大用?”
“好!”
日影幽幽,前方的桃林里的花香被微风送了来,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影子是那么严肃郑重,四周景物轻淡如梦幻般美的不可胜收,盖在头上的小手绢掩不住月生不停翘起的嘴角……
一丝透亮的光刺入眼眸,风澈本能避了避,却不小心磕到了伤口,疼痛袭来,他清醒了很多,睁眼见自己正处于一处dòngxué,他坐起,见到不远处月生正靠着石壁呼呼大睡,嘴角一片晶莹剔透,手里还拿着沾满血迹的布条。风澈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扑面而来的猛虎,看样子在他被猛虎扑倒之后是月生救的他,后来到了这里,他粗粗喘了几口气看向她,带着不解—明明是一个大好的逃跑机会,甚至是割掉他的头颅回国立功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去选择?
风澈提了提腹腔内的真气,勉qiáng让他保持半靠的状态,真气在肺腑里游走了一番,他放下心来,自己只是受了些皮ròu伤,未伤及内辅。他撑了撑身子朝她靠去,慢慢抬起手……
“夏林,成亲亲……”月生在梦里笑了笑,这一声,这一笑让风澈僵住了身子,像是突然掉落了深渊,渊下是那冻结千年的冰湖,他痛楚难忍,在那冰湖中拼命挣扎,他忍不住咳嗽两声,惊醒了月生。
“你怎么还不走?等着我再把你捆起来吗?”刚醒的月生冷不丁听到这句,半天没回过神来。
“要么现在走,要么就等我好了继续捆了你带回魏国当人质。”风澈的眼眸清冷,月生自上而下流过一股凉意。
“你……感觉如何?”对上冷若冰霜的眸子月生却不自主的问出这句。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要么你现在杀了我,要么就快滚回去和你的夏林成亲!”莫名的痛意袭来,不像是伤口的撕扯,更像是一股渗入心脉的痛楚,风澈qiáng压着,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看来你好了,是不需要我了。”月生嘲笑般一撇嘴角:“我救你呢是出于我们宋人的仁义,我不杀你是我不屑趁人之危,好了,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我们扯平,饮水和食物我会留下,只是之后你死你活都与我无关了。”若论冷漠,月生自不会输了气场,她qiáng烈的自尊心从未让她低头去求什么,对夏林如此,对他更是如此。站起,舒展筋骨,她朝着阳光的方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连一个背影都没留下。
dòngxué重新恢复了寂静,风澈再也压不住胸口的痛意,鲜血喷涌而出。他靠在石壁上缓了好一阵,拼命调动真气让自己平静,可只是轻轻合眼,乱七八糟的画面便立刻在他脑子里闪现着:溺水的月生,饥寒jiāo迫的月生,被鬣狗围攻的月生,被老虎咬的血ròu模糊的月生……她的眼睛夜里看不清东西,会不会走到河里去,她的棉衣还盖在他的身上,她会不会冻死在路上,她……风澈在急呼吸中睁开了眼,一枚落在地上小小的花环折she着冬日早晨的微光,那是她铠甲上的东西。风澈向前挪了挪身子,勉qiáng将地上的花环握在手中,一时间耗完所有的力气,脱力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