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作者:小重峦(158)

2017-12-26 小重峦

  云歌从与雕库的对话中已大致猜到了事qíng的由来,此时听孟珏将实qíng和盘托出,却仍不免心cháo起伏。她一来感慨雕库小小年纪就要在这种种错综的局面中甄别判断;二来钦佩赵将军于这么危险的时局中竟能不拘一时之胜而重长久之人心;一时又想到那些一路护送他们,抛洒热血于这糙原的汉人胡人将士,不觉渐渐cháo了双眼。

  孟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道,“此事我与赵将军原有约定,若不是朝中忽然下令攻击罕羌,赵将军断不会将你卷入此事。也怪我恰在此时离开了龙支。”孟珏皱了皱眉,“然而云歌,我走时已jiāo代宁管事嘱咐你不必勉qiáng答应赵将军,他若真有怪罪我自会替你担下。为什么你还要趟这浑水?”

  云歌飞快地抬起头,“怎么是浑水?卫律壮士,简泓,秦久,荣武,还有丽史姐姐都为了这西北的合宁局面而义无反顾,”她顿了顿,泪水忽然漫溢眼底,“这也曾是陵哥哥的边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孟珏垂下眼眸,似又遁回适才的休憩中,眉棱却微微在跳。

  云歌心有不忍,口中却依旧不依不饶,“你呢?放着善解人意的佳人不送,却为何返回这羌地来趟这浑水?”

  孟珏依旧合目不言,许久一丝淡淡的苦笑浮起在他的嘴角,“你不是都听去了吗?我在西域的生意需要开拓商线。而这羌路上的商线只能靠汉朝的铁骑来开道。”

  云歌语塞。一直以来,她似乎就想bī他承认这一点。好像承认了这一点,他和她此番的相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现在他承认了,她却又像与人推掌角力,忽然错掌翻空一般,怏怏地不知该如何答话了。所幸这dòng中还有雕库时不时的呻吟来填塞那寂静。两人一时再无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云歌从微寐中栽醒,发现身上覆着着刚才她披给孟珏的衣袍。而孟珏自己在她睡着的时候已经移到了靠近dòng口的地方。云歌起身把衣袍重覆在孟珏身上,又走近雕库,探了他的脉象,确定无异后方放下心来。

  她一时没了睡意,忽然想起刚刚在dòng口前jiāo颈而眠的鹤鸟,便向dòng口走去。想不到那两丛雅致的曲线竟然还jiāo织在dòng前。云歌倚着dòng口坐下,眼睛越过那优美的大鸟望到黑夜里去,思忖着明日到了罕羌该如何面见阿丽雅和克尔嗒嗒,还有被阿丽雅称做大兄的罕羌豪酋。

  正想着,那两只鹤鸟忽然无端地分开了柔颈,展晾开白色的巨翅在原地翩跹了几步,一飞冲天而去。云歌心下抱憾失了这逸雅的罕见景致,却转瞬明白这鹤鸟定是受惊而去。在这自然中,动物比人有着更敏锐的dòng察力。她屏息侧听,忽然听见那莽莽的夜风里颤着微微的马蹄声,正由远而近。她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孟珏,见他睡意酣然一脸疲惫,遂拔出短剑独自向那黑夜中而去。

  这赤焰岭鲜有乔木却怪石林立。云歌才寻到一块藏身的巨石,那静夜中的马蹄声竟已驰近石边。马上之人手中的火把一晃,云歌看见两个身着墨色短衣的jīnggān羌人。先零的斥候!汉军百密一疏,到底还是有先零羌的斥候逃了出来。看他们的方向定是前往罕羌求援。云歌想也未想,手伸进荷包掏出一把东西掷向马上。移动中的火把猛窜了一下火焰,接着是勒马急停的吆喝声,继而两声闷响,像是人马停避不及,摔在了岩石上。连那火把也“噗”的一声跌灭在糙丛中。一切归回寂静,只有风声依旧莽莽,片刻之后辛辣刺鼻的胡椒茴香气味从暗夜中漫过来。云歌以袖掩鼻,在那巨石后面侯了一会儿,却不再见有任何动静。难道是那两个赶路心急的斥候着了她的”五毒蚀心粉”后,惊乱之下跌马昏厥了过去。也难说不是两人诈晕诱敌。云歌犹豫着该不该回去叫醒孟珏。然而她又担心这一来一去的光景,那两个先零斥候会借机溜走,赶在他们之前到达罕羌。

  云歌在黑暗中又候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任何动静,她的胆子大起来,轻手轻脚移出了那巨石的掩蔽,向前摸去。两匹空鞍的马静静停在深紫色的苍穹之下,除此之外便是低伏的山石,不见了那两名斥候的身影。她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句“糟糕”,眼角已有一个黑影平地跃起,带着一片刀铁出鞘之声向她袭来。云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回过神来挥剑抵挡时已慢了半瞬,才勉qiáng挑开了第一刀,第二第三刀已经相继而至。竟然中了埋伏!云歌对自己的大意懊悔不已,手中的短剑也是节节败退。而作为斥候的对方原就是jīng挑细选出的糙原武功高手,更因为杨玉曾为归义侯的缘故而兼有汉羌双方的教习。因而任云歌使尽所有知晓的偏门绝学,对方的防守竟是滴水不漏,攻势却愈发凌厉起来。云歌撤步躲闪,努力调整气息,对方的刀却是索命夺魂一般追bī得她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