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羌人虽然一向崇尚以qiáng为首封立自由,现在到底是与汉人开战的节骨眼上,这两年整个西羌更是以解仇jiāo质为大趋势,因而零格和图遂的行为受到了族中年长者的斥责。
跖勒王子则在此时表现出了明确的态度。他一方面斥责左右二领的行为使族中失和,另一方面又派出多支探骑打探汉军的动向。果如那个忽然返回族中的孟珏所言,赵充国将人马驻扎在一众小种羌的地面上,严整军纪与他们相安无事,似乎并没有再乘胜深入之意。而敦煌和酒泉的汉军也似乎由于天气转寒的原因,guī缩在城中没有动静。
消息传回凌滩,零格和图遂默默转了态度,暗自下令让属下的牧民和兵骑又将拆起的毡帐撑回原地,将分出的牛羊也赶回畜栏。
尤非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将注意力都放在即将进行的跖勒的婚宴上,使得事qíng看上去很像是二王子与左右二领之间的一次较量,而且是一次颇为成功得体的处置。不知不觉间,跖勒在族中的威信在族中有了提升,加上他大婚在即意气风发,他本人原也生得有几分轩昂,在先零族中人的眼中竟比大王子跖隆有了更高的未来头领的气质。
跖勒由于听了孟珏的几句话便如此获益,也对孟珏另眼相看。虽然他眼中仍有一丝狐疑,有时却会到孟珏的帐中向他请教。而孟珏虽在族中仍无事做,每日只是带着号吾到凌滩附近的山岗之上采摘羌地药糙,却对凌滩上的局面渐渐了如指掌。
※※※※※※※※※※※※※※※※※※※※※※※※※※※※※※
云歌这些天都待在花帐与阿丽雅相伴,未再见过孟珏。
那日在骥昆帐中她虽与孟珏不欢而散,然而他的绝地反转毕竟令她心下欣慰了许多,加上他每日让缤祝送到帐中的汤药,她身体的虚症很快便痊愈了。
过喜的三夜早已过去,然而因为尤非决定以婚宴为由遍请羌族各部,大典并未在过喜之后马上举行。反而又拖后了十日。
节若在过喜之后每日来帐中将先零婚典的规矩告诉她和阿丽雅。云歌原以为汉人婚娶的规矩已经多而繁琐,想不到先零族中的讲究也不少。汉人讲究三媒六聘,羌人也有三酒四礼。三酒分别是“启口酒”“订酒”“大酒”。四礼分别是“过礼”“花夜”“正宴”“合穹”。三酒是男女双方定亲时的酒宴,故而已不在此时先零准备的范围内。过礼便是送聘礼,也在跖勒去罕羌迎亲时送过了。所以眼下族中忙碌的便是“花夜”“正宴”“合穹”这三步。“花夜”是正式宴典前一夜,是包括新人在内的族中年轻贵族的歌舞会。此次既然是遍请羌族各部,自然会邀请各个部落的王子和公主前来,因而花夜的形制会大大高于普通的族中花夜。正宴原就是婚宴的重头戏。这次由于婚娶的是王豪之族,请的又是各部落的贵族,听说会有多年未行的昆仑大典。“合穹”相似于汉人的入dòng房,同样由于是王豪之族,规格又抬高和讲究了许多。
节若在帐中絮絮叨叨地给二人讲了一个上午,时间已经溜到了午时。云歌一路听下来还算兴趣盎然,时不时还会问个问题。而阿丽雅则默然垂首,只在讲到“花夜”时抬眼看了一眼云歌,眼中游过一丝光晕。
缤祝这时已带着几个侍女送了食物进帐。云歌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食物,除了烤ròu和酪浆之外还有一道素菜,正是她在中羌的古拉镇时赞过的那个鹿蕨菜,看qíng形是骥昆担心她吃不惯顿顿ròu食,特意嘱咐厨帐为她做的。
她正失神,一旁的节若竟也认得这道菜,笑着道:“听小王说和姑娘是在中羌相识的。小王定是念着当时的qíng景呢。”
云歌默默垂头,不知该说什么。骥昆既然私下里答应了与她只做一对赤诚相待的朋友,她似乎没有什么好顾虑的。然而云歌还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似的,心底有一种说不明的惆怅。
节若见她低头不语只当她是羞怯,很会心地与缤祝对视一笑,一起出帐而去。跟随缤祝而来的侍女也退了出去,云帐中一时只剩下云歌和阿丽雅两人。
阿丽雅忽然放下手中的食物,拉住云歌的手道,“你听到了吗?花夜。婚宴会办花夜。”
“哦。”云歌从惆怅中惊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过的……曜和丽史都会来的。他们也会来花夜,对吗?”阿丽雅灼着一双烈烈的眸子,提醒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