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前来贺喜的部落络绎不绝地出现在远处的青山脚下。午后的时光被此起彼伏的画角声和羊皮鼓声激dàng着。到了日落时分,共有大小十七个前来贺喜的羌族部落,被一一安置在了迎宾帐中。茶席摆了一道又一道,苏酪糕,蕨麻果,苏油糍粑还有奶皮子也被一样样地呈入迎宾帐中。这是下午的点心,还不是正宴,因而酒水烤ròu都不在其中。
云歌陪着阿丽雅候在花帐中。因为还未经过花夜,阿丽雅还未穿上正式的嫁衣,而是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毡锦衣裙,绣纹隆重奔放,与她本人浓烈的气质相得益彰。她额前的发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还未簪上颅顶,而是低垂至眉际,愈发衬得她浓眸明灿。而云歌怕缤祝又多嘴,特意选了一条绣有绿萼的裙衫。绿萼叶同花瓣,形态恣意,因而显得喜庆一些,将单用绿色的寡淡感涤淡了不少。
按照先零的规矩,这日已算是婚典的首日,故而阿丽雅可以出帐见客了。因为晚上便是年轻人的花夜,所以她首先要迎接的便是各部落前来贺喜的公主和王子。缤祝带着几个侍女将花帐的活动围帐一一移去,花帐立时就变成了一个半开敞的所在。由于毡帐顶部华美的圆形穹顶还保留着,颇有了几分汉人华盖的味道。
阿丽雅跪坐在那穹顶之下,云歌则站在她的身旁。天光正是落日前的柔和绯艳,为她们二人又披上了一层华光流彩。各部落的公主王子已经盛装聚在帐前,正是一片异族的繁华旖旎。云歌还在悄悄打量他们各自不同的衣饰装束,那些公主和王子已经轮流走上前来,向阿丽雅祝福行礼。
只听缤祝锐着嗓子一一报来。
“封养部落的勺卑王子,带西域宝剑一柄前来贺喜。”
“狐奴部落的木龄诺公主,带羯羊百只前来贺喜。”
“牢姐部落的棠蚕公主和弱锥王子,带纯金马具一副前来贺喜。”
“南山部落的禹琢王子,带貂皮一车前来贺喜。”
……
阿丽雅一边向他们回礼致谢,一边在他们中间搜寻着那个记忆中超拔的身影。然而她的目光跳过了一张又一张年轻美好的脸颊,却没有寻到那张令她心跳的冷峻颜。缤祝似是看出了她的失望,以为她未见到跖勒而有些焦急,便笑盈盈地走上来道,“咱们先零的王子按规矩会在河曲坪迎候的。公主一会儿带着大家去那里时便会见到。不必担心。”
阿丽雅冲她淡淡笑了笑,等到缤祝退回原地,方凑近云歌的耳边轻轻道:“他们怎么还没有来?”
云歌会意,不动声色地候着烧和部落的纶桂公主献礼完毕,才问缤祝道:“丽史公主和我哥哥还没有来吗?”
缤祝皱眉略略思忖了一下,道:“啊,是没见到。丽史公主已经离族,算做外客,所以来了理应会被带到这里的。”然而缤祝又笑了笑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姑娘不必焦急。婚典有七日,就是今日不到,明日到了也是一样的。”
可是明天,明天阿丽雅就是别人的王子妃了,再不能以未嫁之身唱歌给她的心上人了。三哥一向懒散倨傲,自己真该将花夜的日期早写两日。云歌垂了头有些不敢去看身边阿丽雅失望的神qíng。
一旁的缤祝哪知二人的心意,继续通报下一位贺礼的公主,“摩滇部落的格哲公主,带西域宝马一匹前来贺喜。”
云歌霍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一个身穿淡绯色裙衫的年轻女子风姿神秀地走上前来,一双秀美而凌厉的眸子正锁在自己的面上。意料之外却也是qíng理之中。既然是遍请羌族各部,自然会有摩滇的公主。格哲走上前来,先向阿丽雅行了礼,说了祝福的话语,又将手中的象征骏马的金丝马鞭双手奉上。依礼为了避免新娘反复站起,应是云歌伸手接过礼物的。然而云歌太过惊讶,一时呆立在那里竟忘了伸手去接。直到阿丽雅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她才惊醒一般,上前伸手接过那马鞭。
在将贺礼放入云歌手中的一瞬间,格哲低低道:“你们两个各欠我一条命,花夜上可要用歌来报答我?”
云歌轻轻“啊”了一声,看着格哲转身退离而去。她的身形似乎比chūn天赛马时又清瘦了几分,姿态却依旧是那般傲雪凌霜楚楚可人。
直至所有的二十九名王子和公主全部献礼完毕,暮色已经浓透。天边最后一丝云霞没入大河的尽头,河曲坪上篝火则已映红了苍穹。四面羊皮鼓早已摆定在河曲坪的四角,节若sh引着先零族中的四名妇人鼓手此时正轻快而击。骥昆和跖勒穿着刺有金绣的玄色毡袍立在河曲坪的中央,手持卷羊竿头杖,将各部落的年轻贵胄迎入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