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默然了一瞬,又问道:“引蛇出dòng才是你们去小玛谷的真正原因,是吗?”
“也是为了去远些的部落,给族中饥饿的老幼寻些粮食,”孟珏依旧望着山下,笑了一下,道,“其实就是抢。”
“从跖隆和达慕尔到零格和图遂,你的谋划……成功了吧?”
孟珏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眼神复杂,“直到你返回羌地前,几乎可以说是。”
云歌低下头,“我以为……我们以为……你去小玛谷……是因为你对赵老将军有君子之诺……”
“你几时见我标榜过自己是个君子,”孟珏的无奈中带着愠怒,声音也有些严厉,“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一向认为我是个小人。”
云歌一时语塞,半晌方弱弱地争辩道,“那……你的鹰信中为何不提?”
“如此机要之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实上,直到我们离开时,即使是跖库儿和尤非也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如此曲折的事qíng,又岂是鹰信说得清的。而信鸟一旦被擒,事qíng泄漏,更是悔之晚矣。”孟珏压着气缓缓道,又似想起什么般皱眉而起,“我已嘱咐三月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你们。若不是小贺忽然来了令居,她决计不敢将此事全然说出。无论如何,三月这么胆大,以后在我身边是留不得了。”
云歌听到末一句,愕然抬头——三月跟在孟珏身边多年,竟因此事要被他逐出,足见此事令他何等愤怒。她一时也有些气,起伏着胸膛道:“回来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她们无关。我回来也不只是为了你。”
“还有谁?”
“还有阿丽雅。我离开凌滩只留她一人在先零,我的心中一直有愧。”
“还有别的原因吗?”
“还有……刘贺说,他要为你备一个后手,而我……准王子妃的身分……有几分可进可退便利。”
“但你们可问过我,我是否想要你这个后手。”孟珏苦笑,“你这个后手更不是白当的,跖库儿已经明言跟我说……”孟珏忽然打住,没有说下去。
“他说什么?”云歌问道。
“他说……阳平坡这几个月的qíng形,你的确还是走的好。”孟珏淡淡而答,凝视着她的眼睛却在搜寻着什么,“告诉我你回来的真正原因。”
云歌低了低头,“我们自然都担心你的安危。”
“我是问你回来的真正原因。”
“……我们……自然也包括我。”
孟珏的眼底暗暗dàng过一丝深沉的和缓,唇角的线条也和煦出一屡微微的笑意,“好,你已看到我平安无事,也已见到阿丽雅,可以回汉地去了。我刚把那些粮食从小玛谷押回来,没有回阳平坡,却直接来了溪谷寨,就是因为现在是多事之秋,阳平坡还在内部清缴之后的乱局中,趁乱我仍可以送你回去。”
云歌不做声,思绪却落入方才与阿丽雅的对话中去,而后她摇头道:“不……以阿丽雅现在的qíng形,我不能再次离她而去。”
“可是云歌,她的事无论如何也怨不到你的头上。”
“不。是我不好。我的医术不jīng……”
孟珏轻轻叹了一声,“你不要自责。其实阳平坡这几个月的状况,她的孩子即使这一次没失,也决计撑不过五个月。我与跖库儿前往小玛谷之前,我给她诊脉时就已心里有数……”
云歌愣愣看着孟珏,见他的面颊也是清瘦,心底明白阳平坡这几个月的qíng形只怕比她们在令居估计得还要窘迫。她的眼睛失了神,嗫嚅道:“她曾央我不要孩子的,可我却置她于不顾,悄然离开了凌滩。这一次,我再不能如此……”
孟珏沉默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必须走。这里就要成为万险之地,因为汉军就要对羌地发起总攻了。”
云歌愕然抬头:“怎么会?我离开令居时,听说朝廷已经采纳了赵充国屯田戍边的策略?”
孟珏道:“赵充国的策略的确是赢得了朝堂辩论,可如今朝堂之上的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让臣子在一场辩论中夺了自己威,又怎会不知这一手文一手武的政治平衡之术。更不要说还有一gān等着立功的边地将领支持他,等着在他这里立功受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