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孟珏打断了喝问的芒东,此时也开口附和道:“大妃和二王子顾念王子妃的身体,却不能因此姑息了汉人jian细,将祸害引入族中。”
孟珏望向帐口——帐帘低垂,一时没有人将要入帐的迹象。他转回头望向芒东,“芒东长老要怎样?”
“哼,她总要先说清楚她是怎么离开凌滩的?”
族中贵族有人赞同道:“我们的营地四面都有人把守,她一个女人怎么能逃得出去……”
“是啊,大王子跖隆就曾说她是汉人的jian细。”有人旧话重提。
“怎么还大王子大王子的……他是先零的罪人跖隆……”有人纠正道。
“你这是什么话,大王子纵然做了错事受到了惩罚,也不代表他说的话都是错的。”
“哼,跖隆还曾说二王子妃也是通敌判族呢……”
“你……你这不是胡搅吗……”
方才由于尤非自罚的鞭挞而压住的关于跖隆的争执,似又借着云歌的事爆发了出来。孟珏在一片争执声中再次望向帐口,心中计算着跖库儿赶回阳平坡的时间。
尤非抬手止住众人的争执,一双威目扫向云歌,“你的确要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离开凌滩的?族中有没有人帮你?若是说不清楚,你的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你……”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羌人贵族中对跖隆之事持不同态度的两拨人都虎视眈眈地等着云歌的回答,仿若她的回答将是某一拨人压倒另一拨人的筹码一般。
“我……我是自己离开的凌滩。没人帮我助我。”
“诳言鬼话。凌滩与你们汉地隔着山阻着水,你一个人怎么回得去?”一名年长的族人立即出言喝责,又转向芒东道,“芒东,你难道看不出,不用刑这个女人是不会说真话的吗?”
孟珏眼锋一侧,胸间提气,手已经摸向腰间。
“是我告诉云歌如何离开先零的。”帐口忽有一人高声道。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身着皮甲的跖库儿正带着两个人疾步入帐而来。他一边走一边向着帐首的尤非道:“孩儿向父王请罪。我将云歌带回先零,引起了族中的猜疑和争执。孩儿却到现在才赶回来向族中人澄清这件事。”跖库儿说完抚肩跪地,向尤非行礼,他身后的两个人也随之跪地行礼。众人望去,却见一个是他的随身侍卫犀奴,另一个却是那个哑少年号吾。号吾的面上还有血污之色,似是受过一番拷打一般。
跖库儿的忽然出现另尤非有些惊讶,却也只能道:“我儿不顾这几日的辛劳从扎曲坡赶回……好,也好,这件事qíng毕竟与你有联系……你刚才说什么?”
“禀告父王,我说是我告诉了云歌鄂苍山后那条入汉境的秘道,并告诉她她是自由的,如她不喜羌地可随时离去。”跖库儿说罢,又转向帐中的贵族,“其实此事我曾告诉过父王,只是没有告诉过族人。”
帐中再次一片哗然。
芒东道:“跖库儿小王为何要这么做?”
跖库儿轻轻叹了一声,“这事还要从二哥婚礼上的抢红说起。那个风俗另云歌十分难过,当晚就曾跑出过营地,还曾被守卫拦阻。我带她到鄂苍崖上,因那里是我小时候思念母亲时常去的地方。就是在那里,我告诉了她鄂苍山后那条进入汉境的秘道,并告诉她如果她不喜欢这里,她可随时离去。”
云歌微微低头,眼中略有愧意。
提起少夫,尤非一时没有说话。帐中却有人不满道:“那个习俗虽然老旧了些,却的确是我们糙原部落的风俗。她一个外族人,觉得不妥也是正常,可这关我们什么事?”
也有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我怎么记得后来在丽史公主离族前的族会上还见到过这个女人。”
跖库儿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的确。婚典那晚,虽然我告诉了云歌这条秘道,她却并没有离去,并在听到族中的警戒号后和我一同回到了族中。可后来在姐姐临走之前的族会上,云歌由于替姐姐说话而触怒了父王,我一气之下还打了她,她便真的伤了心离开了凌滩。”跖库儿停住口中的话,似又陷入那时无尽的忧虑之中。
帐中的先零贵族们见状,一时倒不好再bī问什么。云歌也微微转目——那一日的事qíng如今一件件回想起来,的确有几分像她因为种种不快所以赌气而去。不知骥昆是真这么以为,还是为了救她才这么说的。可无论如何,她的心中对骥昆既有感激也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