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武贤在第三日亲自率兵入谷搜寻,打算如果依旧没有收获,便按原计划转而东行。
一个上午的马背颠簸,辛武贤此时已是气喘吁吁。他在谷中的几株参天圆柏之下收住马匹,打算与兵士们就地休整一下。
裴章也在随行的队伍中,此时也已下马。他从马上解下水囊,走过来奉给辛武贤,”将军,请用。”
辛武贤喝了几口水,喘了喘,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裴章,忽然道:“有件事qíng我一直想问你,但在酒泉郡中时人多口杂,你当时的行动又是军中的秘密。我便一直没有详细问你。现在荒郊野外,无甚旁人,倒是个时机听你仔细说说。”
“将军请问。属下知无不言。”
辛武贤将几个近身的侍卫遣开,又对裴章道:“你也坐下来。今日只当闲聊。”
“是。”
“你从莫尔桥回来后曾说,当时受了身份不明的人的袭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时赵充国的人拚死将雕库和一个……一个年轻公子模样的送过了桥去,而后就毁了那座桥。简泓带着他的人依旧死死缠着我们,我只好送出几匹快马劲弓隔岸相追。本来想着除掉简泓他们之后,就去追雕库和那个公子。谁知被简泓他们缠得久了些,后来虽然终于将他们尽数杀败,却又忽然来了几个白衣之人,衣着不凡,却又难以辨认身份。他们将我带的那些江湖杀手一一杀败,我怕身份bào露只得逃了回来。”
“你回来时,曾说袭击你的人有几分眼熟。是什么意思?”
裴章yù言又止。
“有什么还要瞒着我?”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是属下不太确定。”
“既然不确定,那你就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
“属下初入行伍时,曾为赵充国手下,所以曾随他入长安面圣。那天在莫尔桥袭击我们的人中,其中一人显然是头人,他……很像我当时面圣时朝中的一名大臣。”
“朝中大臣?”辛武贤微微一愣,“什么官职?”
裴章面有赧色,“我那时还只是名屯长,因为跟在赵充国身边才被允许入朝面圣,还认不得朝中的官服,所以不清楚。”
“满朝那么多大臣,你怎么会记得这个人?”
“那名大臣相貌极为俊美,年纪也很轻,当时站在堂上一群老头子中显得极为出众。”
辛武贤微微动了动眉心,忽然低声道;“难道是他?他不是在沧河遇刺了吗?”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又冷笑道,“若真是他,你只怕见的是鬼魂。”
裴章尴尬地笑了两声,转头却见辛武贤若有所思,又听他低声道:“是有些传闻,说他未死。难道赵充国竟这么大胆,不仅拂逆圣意,还和身世不清的死臣有来往?”
裴章面有讶色,也不敢细问,只道:“赵充国在军事政见上处处与我们相悖,将军可是打算就此事参他一本?”
辛武贤沉默许久,摇头道:“雕库从酒泉逃走,后来说是赵充国发现便将他送回了罕,现在看来是那个人从中相助才有了这等巧合。我们当时若是在莫尔桥截住了雕库,朝上自然可以拿此事做文章。然而我们没有做成此事,贸然以此弹劾赵充国,恐怕空口无凭授人以柄。”
“是属下无能。”
“你也不用自责。如果真是那名朝臣死而复生,你原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到底是谁?”裴章小心翼翼地问道。
辛武贤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却忽然笑着道:“这件事虽然一时无所追查,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件事。这次开拔前,赵卬与我jiāo接辎重之事。我们一同去朔仓查验地形,曾一同宿营在野外,喝了几口御寒的酒,他竟说起几件赵充国早年与圣上的机密之事。你说的那件事不好奏,和赵卬的这次野外闲谈却可以做文章。”
“是。”裴章的眼中闪过一丝心悸之色,意识到自己此时也正与辛武贤在野外闲谈之中。
忽有侍卫从远处跑过来,道:“禀报将军,朔仓的粮糙督运派人来说已经听说了我们粮糙被扰的事,问说能否加qiáng朔仓的人马,说担心羌人去那里劫粮糙。”
辛武贤笑道:“因为这次出兵深入羌地战线过长,才临时设置了中转粮仓在朔谷中。又因为临着忽图河,chūn季水涨,若真要取水道运粮也便利。如今羌人向东西两侧仓皇逃窜,已是首尾难顾。眼前的这队羌人若是知道朔仓,哪里还会来劫我们营地上的粮糙。他们是不会知道朔仓新近会忽然藏了这许多粮食的。不要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