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了我的话,相信我们不是汉人的细作,也不是匈奴人的探子。”
“怎么就相信了呢?”
“为什么不相信呢?”
“可牟西就不信啊。”
“那些楼薄的女人们不是都替你求qíng吗?“
“那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放我们?”
“楼薄族中对我们的事qíng有分歧,这样老释比也不必为了我们的事与族人失和。”
云歌不再问了,低头和骥昆并行在各自的马上。她知道骥昆定是有些实qíng没告诉她。也许他是羌人,而她是汉人,有些话他不愿告诉异族的人吧。等她再抬起头来,却看到骥昆一双褐金色眼睛正溜溜地盯着她,再仔细看又好像有些歉意藏在眸子的后边。
云歌冲骥昆笑了笑,又问道,“那你给我的那把匕首又是怎么回事?老释比举着那匕首对楼薄人说得又是什么?“
骥昆沉吟了片刻,道,“他说的是这把匕首的名字:犬牙。犬牙的上面有一个血封的契约,那是一个羌族的勇士都知道的契约。“
“什么契约?“
“执此匕首者,只要是单人抗敌,便可保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原来是这样。“云歌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解道,“为何牟西不遵守这个契约呢?“
“糙原这么大,既有骏马和飞鹰,也有豺狗和灰láng。同样,真正称得上勇士的人也不多,而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懂得约定的意义,才能守护约定。“
云歌点了点头——的确,牟西的功夫也许了得,能不能称得上勇士却是另一回事。
“你怎么会有这把匕首,”云歌又问道,“是你家中的祖传之物吗?”
“是我……”骥昆猛然止住了话头,低眉迟疑了一会儿,方道,“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云歌抬头看了一眼骥昆,笑着点了点头。骥昆也笑了笑。两个人各有心事,一时无语。两匹马儿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不急不缓地行进着。
“云歌,来日我一定会告诉你这把匕首的事的。”
“嗯。”
“我们会再来楼薄祭拜碉楼的。”
“好。”
“云歌,我们还会捉一只羊来试验你的菜谱的。”
云歌笑起来,知道骥昆误会她了,以为她的寡言是因未能如愿而使的小xing。也许她曾是那般娇嗔嗔的女孩子,然而她早已不是当年的云歌了。云歌这样想着,脸上笑意中就慢慢浮起了一层沧桑。
“我不喜欢你这么笑,昨日在楼薄的火祭时,你也是这样笑的。”骥昆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一改他一贯的疏朗豁达,竟带着些许责备之意,“你应该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地笑。”
云歌有些愠怒,胸口也有些起伏。他有什么权利这么说她。就因为他帮了她这一路吗?可他到底帮了她这一路啊。
云歌压住气转过头去,看到骥昆年轻的脸上竟也薄有几分怒意,却不像是对她,而似是为着什么旁的人旁的事。云歌忽然失了怒气,笑道,“骥昆,我们一直没有互问过年岁呢。我应该长你两岁吧。”
不想骥昆褐金色眸子锁在她的脸上,眼中的怒意却更盛了,“长我两岁又如何?……我娘比我父……父亲年长三岁呢……”
云歌失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骥昆沉默了一下,又紧追不舍地问道,“是因为你那个陵哥哥,你才总是这般心事重重吗?”
想不到他竟这般直截了当,云歌勒住马,盯着骥昆道,“是又如何?你这般年纪,又在糙原上这般自由,怎会知道天人永隔的伤痛。”她的脸上带着怒容,眼睛却已湿润了。
“可我总觉得你心中还有别的秘密,令你悲伤。”骥昆看到她眼中的泪意,按压住了自己的qíng绪,而后他轻声道,“如果我的女人在我死后如你这般,我宁可她从未遇到过我。”
两人一时都不再言语,只一前一后赶着马默默而行。
糙地忽然擂鼓一般振动起来,云歌的马儿焦躁起来,不规律地踱着蹄子似是受惊一般。
“有追兵。”骥昆侧耳听了一瞬,低低道。“人不少。”
云歌诧异道,“我们不是离开楼薄已经很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