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笑道,“也好。先零本就有嫁前花夜,族中姐妹相陪的习俗。这两个侍女就留下陪你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帐中的其他侍女退出帐去。
云歌明白杨玉已放下戒心,正要暗暗舒一口气。又有两个先零侍女挑帘走了进来,一个手中捧着一叠女红,一个手中托着一个花冠头饰。其中一个侍女给杨玉行了个礼道,“大妃说战事紧急,丽史公主恐怕未备嫁衣,让我们将这套大妃昔日的旧嫁衣送过来。“
原来杨玉还有大妃!尤非将女儿下嫁给杨玉只是做侧妃而已。云歌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杨玉点头道,”好,婢桑有心了。你们就留下与公主带来的这两名侍女,一起帮公主更衣吧。”
丽史还想说些什么,竟一时找不到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杨玉带着侍卫向帐外而去。
一个侍女见杨玉出了帐,撇了撇嘴小声道,“公主……公主……大妃也是公主。“
那两名侍女脸上虽不悦,手脚却很勤快。不一会儿已将手中的红彤彤的嫁衣与花冠一件件展开在卧榻之上。
两人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在边上看热闹的云歌和阿竹,终于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快服侍公主穿上嫁衣。帐外的释比一会儿就会入帐中来,诵经直到天明。“
云歌和阿竹如梦初醒,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有羊皮鼓声环绕在帐外,合着一个古老苍劲的声音在低声吟唱。若是这释比一会儿还要进帐中诵经,她们如何有机会带丽史逃出塞章呢?
丽史闻言亦皱眉道,“先零并无释比入帐诵经的传统。“
“这不是先零的习俗。乃是大妃婢桑从燒当部落带来的规矩。”一名侍女一边回道,一边从那叠嫁衣中捧起一个新娘花冠,催促道,“公主还是快更嫁衣吧。“
丽史低眉片刻,不得不伸手接过那新娘花冠。那是以金枝相缠的一圈珠玉云花。而在云花绕额处,一帘红色的珊瑚串垂泻而下。
丽史望着手中的头饰还在沉吟,云歌的眼睛却微微一亮,她转身对那两个侍女道,"大妃带来的烧当习俗我们尊重,可先零也有先零的规矩,新娘更嫁衣须是同族的姐妹。请两位姐姐出帐回避。"
两个侍女动也未动,脸上也露出不以然的神色。阿竹似有所悟,已不动声色地运起气息,玉拳也在身后暗暗握起。
丽史似也会意,转身从卧榻上拿起一方锦绣,对那两名侍女道,"多谢大妃婢桑的关照,丽史便以这幅毡绣回赠大妃。这是西天王母的坐像,是我阿妈在世时亲手所绣。"
一名侍女闻言忙双手接过那那毡绣,两人左瞄又看赞叹不已。
丽史又道,"按照先零的习俗,侧妃的礼物一定要在婚典的前日送到大妃手中才显敬意。如今已近子时,还请两位快些。"
那两个侍女不敢再怠慢,双手捧着毡绣出帐而去。
圆月已然西落,糙原的夜空却依旧繁星闪烁。塞章糙坡之上各帐的灯火尚未点亮。却有一名披红挂绿的释比带着三名小徒,坐在一顶白色的华毡外,围着盆火,一手拍击着羊皮小鼓,一手转着一只金****,用古老而苍劲的声音低声诵唱。
孟珏潜伏在离那白毡不远的暗影中,火光在他冷峻的黑眸之上跃动不已。他已探过杨玉营地上所有的女帐,却都未见到她的踪影。唯有这顶华美白色毡帐,里里外外颇为热闹,一直未得机会靠近。如今午夜已过,帐外巡逻的羌人有了些许懈怠之意,那释比诵经的声音也能帮他掩去几分脚步声。孟珏沉眉将剑缠入腰间,提气就要向那白色的毡帐潜行而去。耳边却有掌风扫过,孟珏微惊,本能地迅速扣住肩头的手,同时屈身掣肘,将身后之人从自己的肩头掀翻而过。这是在糙原上遭遇láng扑肩时最实用的招数。他身后的人从他的肩前跌落而下,却生生压住了喉间的呻吟,并且就地一滚,单腿曲跪在他面前。孟珏的长剑也在此时停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冯琸奉赵将军之命,请孟大夫速回龙支,”跪在地上的人俯首用极低的声音道,”从令居运来的辎重已悉数入城,龙支的城门很快将会关闭。”
孟珏何尝不知。从赵充国昨日进入龙支后的军令便可看出,他是准备关闭城门休整军士,避战羌人一段时日。今夜转自令居的辎重入城,会是近期龙支城门最后一次开启的机会。正因为如此,孟珏才不得不连夜冒险出城入营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