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却还皱着眉:“你好了?”
陈照水点了点头。
苏梦枕又问了一遍:“你果真好了?”
陈照水笑道:“我都长大啦,自然是好了。时令二十四一直这样,受了伤就会显得小一些。”
苏梦枕于是放下这件事,去说白愁飞:“他被救回来了,承认与六分半堂的往来,但对雷媚和方应看的关系不知qíng。”
陈照水想起那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神通侯,眨了眨眼睛:“雷媚还在我们手里吗?”
苏梦枕道:“方应看没有来楼子。”
陈照水至今也无法习惯金风细雨楼被简称为楼子,这个称呼总让她想起篓子之类的器具,或者她和陆常仪一起住的小楼。她这一尴尬,说话就迟缓了一些:“那我去向她问一问吧,我师兄正经教过我的。”
苏梦枕总算明白她刚来时说正经学过看犯人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叹了口气:“不着急。唐池的灵堂设在花府,你可以先过去看看。”
相熟的人已经故去,而生者皆为点头之jiāo,陈照水没有走入花府,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哭声,还有半句沙哑疲惫的叹息“阿池走了,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这是曾在六分半堂看守陈照水的老人。陈照水猜想他大概又是卧底一类的人物,却无意上前叙旧,chuī了一阵风,赶在老人出门前起身离去了。
然而她为不人打jiāo道所做的努力仍旧未能生效,方应看的车架挡在回程的道路中央,像是布网的蜘蛛,静等来客。
方应看打量了一番陈照水,才开口笑道:“陈姑娘,多日不见。”
自经过雷媚的事qíng,陈照水愈发不想和方应看往来,她面上神色不变,毫不心虚地用手指了指喉咙,表达自己不便说话的状态。说来也奇怪,除了气质和外貌的改变,陈照水和月前并无区别,但彼时不能奏效的谎言放到现在,却叫人深信不疑,好像只要年纪大一些,再给人以沉稳可靠的印象,哪怕信口开河也能叫人觉得未必不是空xué来风。
方应看依旧是风度翩翩和善可亲的样子,他先是关心了陈照水的身体,然后又盛qíng邀请她来做客。而陈照水呢,只要微笑着摇一摇头,轻轻松松就能推拒一切她不喜欢的外出。
方应看慢慢生出不耐,想要摇着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总是不肯出门,但他心知陈照水目盲,却不知晓她在读写是否也与常人无异,现在又口不能言,这句问话只好硬生生被他咽下去,改成天气真不错之类的客套话。
既然是客套话,陈照水就更不会开口应答了,她极具耐心地等方应看唱完独角戏,拒绝了他派来的车夫,然后独自一人又回了金风细雨楼,被师无愧引着去见雷媚——这显然并非是方应看所期望的。
陈照水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问话了,她想了一会儿,才从梁初成教她的一些奇怪手段中,找出合适应用于当下的手法。
开篇自然是拿着匕首在心口比划,然后再心平气和地和对方聊一聊它的所作所为,当然,按照一贯的套路,这时候还要安慰对方几句死亡并非可怕之事。通常而言,平凡角色到这一步已经开始害怕,什么都要往外说了,但对于心智坚毅一些的,还得再找出他们在意的事物加以威胁。陈照水曾拿采金歌威胁周伯通,拿丐帮威胁洪七公,对雷媚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无剑神剑手到这一步,终于有些紧张了,她和陈照水讨论了一番苏梦枕对刑讯的看法之后,开始讥讽陈照水并不敢用剧烈手段,等陈照水一脸诧异反问她,用这些刑具难道不会显得很傻,雷媚就见识到了垂辉千chūn。垂辉千chūn吞噬血ròu的样子一贯很能吓到人,陈照水一边捧着长有细小绿芽的花盆,一边接着劝说雷媚招供。
雷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最后还是答应向苏梦枕坦白实qíng,如果陈照水立刻带着垂辉千chūn远离她的话。
解决完雷媚的事qíng,江湖上虽仍是纷争不断,和陈照水有关的却很少。
六分半堂不想再和陈照水起冲突,方应看也失去了他为了挑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而布下的棋子。神侯府因为铁手的缘故,见了陈照水就心生尴尬,至于蔡京一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管过金风细雨楼了。一时间,竟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可以发生在金风细雨楼身上。
于是陈照水安稳的留守后方,偶尔陪人外出一回,和不知来自哪里的敌对势力打上一架,再带着胜利赶在天黑前归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反而衬得陈照水告辞离开的日子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