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水这时候说了这样的话,陆常仪不免想到她吃的苦头,又恨太上忘qíng造成的影响难以清除完全,眼睛一眨就是水气氤氲,只好站起身轻轻握住陈照水的手,缓缓道:“您想怎样都好,何必在意外人定的规矩?”
陈照水像是知道陆常仪的表qíng一般,反手回握,微微笑道:“好,我不管旁人,我只管你。”
陆常仪极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似真似假地埋怨道:“您就不管自个儿了?”
陈照水道:“也管。”
这两个人突然丢下要做的正经事,说起温qíng脉脉的话语,不由让围观者大为吃惊,若非陈照水年纪实在小,又同为女子,恐怕还要错认为恋人。
不知是谁叹道:“陆右使虽然行事肆意,却也不失忠义。只可惜陈姑娘年少……”否则调和左右二使之间的矛盾,又如何能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欧阳克一转折扇,面容含笑,双目斜飞,似有光华流转其中:“陈君侯处事不惊,又有良将辅佐,何必可惜年少?”
陆常仪这才转身看向外人,神色冷淡,不怒自威:“我们家的事,你们有什么好点评的?”
欧阳克见陆常仪丽容无俦、英气bī人,顿时神魂飘dàng,也不计较无礼之处,只微微一笑又往中心走了一步。陆常仪眉心一皱,又落回原先的座位:“诸位可还有旧事qíng要提?”
迎面走出一个负弓的麻衣少女,脸上戴着半只青铜面具,眼神却带着沉重恨意,她开口时的嗓音呕哑难听,像是写满了人生坎坷。她一字一句道:“倘若灭人满门,你也打算用那颗树打发?”
陈照水道:“我听说江湖上遇到这样的事qíng,大多是言语谴责两句,或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翻一下旧账做个借口。”
陆常仪颔首道:“你如果执意要按规矩来,那你就数落几句,只要不涉及不相gān的人,我决计不出手。”
麻衣少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被两人轻描淡写的语句激怒,又苦于无法找出话中错处,愤恨之下取下所负长弓,又从箭壶中取了四只白羽箭搭在弓弦上,遥遥指向陈照水。
陆常仪道:“太行山的功夫?”
麻衣少女道:“是。”
陆常仪轻笑一声:“难怪谢远瞧不上。”谢远也会使弓,而且使得漂亮得多。
麻衣少女露在面具外的嘴唇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了,拉着弓弦的右手微微发抖,当缠绕在界门上的藤蔓开始晃动着往外生长的时候,她崩溃一般地闭上眼睛。
四只长箭先后she出,因尾羽形状不一,分散为不同轨迹,分别she向心口、琵琶骨等要害处。麻衣少女虽是出于惊恐才松了手,但弓弦紧绷的力道还是令羽箭有了破风之声,极具力度。
只是陆常仪没有动。
因为陈照水长袖一卷,用执扇的姿势握住了箭。
界门上蜿蜒而出的藤蔓终于又缩了回去,麻衣少女还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聪道:“姑娘何必惊恐至此,陈君侯与陆右使都是讲道理的人。”
少女说话的声音和尖叫仿佛:“可是垂辉千chūn不讲道理!这是谁的垂辉千chūn?这界门上是谁的垂辉千chūn?”
她叫得十分惊恐,可惜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惊恐。见过垂辉千chūn又能幸存的,统共也不多,更妄论有胆量回忆往昔转述经历的人了。
欧阳克念了一句李太白的诗:“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chūn。”
郭靖低声向朱聪道:“二师父,这句话什么意思?垂辉千chūn又是什么?”
朱聪在他头顶一敲,这才指向界门道:“这是李白的诗,意思是写出漂亮文章流传下去,不过在这里,恐怕指的是那些藤条。”
陈照水与朱聪同时开口,念的是另一句:“垂辉千chūn,功成万骨。这界门上的是谢远所种,如今主人身故,是无主之物。”
见众人仍旧是一脸疑惑,陆常仪只好补充道:“意思就是,世上已经无人能遏制它了。哦,对了,刘左使就是它伤的,刚才咽的气。”她编排起刘chūn生来,面上一点心虚之色都无,好像这是她平日里常做的事qíng一般。
麻衣少女在陈照水提到谢远的时候,就已经远远地站在最远的地方,恰好在韩小莹身边。韩小莹低声安慰道:“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