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找你。”
似乎是听到我来了,他张开眼,看到我却突然拧着眉,有些疑惑地瞧了我一阵。
我站在他旁边,仰着脸,眼睛却向下俯视他。
我知道我在用鼻孔看他,大概就是那种目空一切、自以为狂霸炫酷吊炸天的倒霉德xing。但是没办法,谁叫我昨天睡落枕了呢?
我低不下头,只能歪着头、斜着眼睛侧身对他说道:
“我先说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落枕了。”
麻蛋,他竟然在偷偷嘲笑我。
我气鼓鼓地指指他边上的青石:“我能坐那儿听你说话么。”
他qiáng忍着笑,点点头。
我在他面前坐下,总算能平视着他了:“你再笑我就走了。”
“别。”
他努力憋着笑的表qíng有古怪,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笑笑笑!笑你妹啊。
我一时气恼,站起身就想走。
他一下拉住我的手臂:“……坐下,我瞧瞧。”
我只觉得颈上一紧,他的手在我脖子最痛的地方捏了一下,我疼得一呲牙:
“轻点!”
他明显放轻了力道。感觉由他的掌心沁出一股暖暖的力量,透过皮肤渐渐渗入我的身体,原本酸痛的地方竟渐渐舒缓了很多。
我转了转脖子,似乎真是不怎么痛了。
他温暖的手覆在我肩井处,平和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昨晚之事我细想来还是不妥,于是复又折返回去寻那虎jīng。如今我已废去他几百年的修为,放归山林,你日后也不必再担心了。”
他做事还真是周到,我是诚心诚意地自愧不如:“多谢你。”
他只是十分淡然地一笑。他的手缓缓游移到我左肩,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我的身体不由一颤,他有些惊讶:
“你受伤了?”
我伸手揉揉左肩,摇头:“也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旧伤,逢个yīn天下雨、cháo气重的时候就会痛一阵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不妨事。”
当神仙就这点好,哪怕曾经拼得伤痕累累,只剩下半条命回来,调养几日之后,体表发肤也会恢复如初,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只是,如果被法器伤的,就另当别论了。
他却皱着眉头:“这伤怎么来的?看样子,只怕不是普通器物伤的吧。”
不是我过得糊涂,我是真不记得了。
我无奈地摇头:“谁知道呢。大概是以前打架的时候把脑子打坏掉了。自来这山头之前的事,一概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从哪里来,做过什么,甚至连叫什么都忘记了。若不是这山里的山鬼娘娘认得我,只怕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呢。”
我自嘲地嘿嘿一笑,他的面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麻蛋,我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不会嫌弃我是个傻子吧!
他眼中分明浮现一丝怜悯。
我去,这盆栽不会是棵白莲花吧!
见他这一脸心疼样,我忙说:“其实我觉得忘了也挺好的。有些痛苦的事qíng经历过后,如果忘记了不是就能活得更轻松些么?”
他的眼神愈加忧郁起来,好像失忆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样。他这副样子反倒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我竟信口胡诌起来:
“如果猗兰君能像我一样,把不开心的事qíng全都忘掉、把那个不开心的人也忘掉,是不是就能变得快乐起来呢?”
他突然沉默。
我真是个傻子,好端端的gān嘛要提她呢。
☆、第七章
他的手从我肩上轻轻抽走,目光也渐渐漂向远处:
“这却叫我如何能忘。”
不知从何处,这满眼青翠的山林之中忽然飘来一缕琴音。若有似无,像是仙人在弄弦。古琴的抑扬铿锵之声,竟然让人的心境也随之染上了忧伤。但那音律实在太美,就连我这般不太通琴音的人,也不禁侧耳细听。
他慢慢闭上双眼,原本恬淡的脸上满是忧伤。
琴声如泣如诉,似乎在讲一个十分哀婉的故事,让人听了不觉也心生悲凉之意。
远远的天空传来一阵雁鸣,他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鸿雁,轻轻吟道:
“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他眼中是沉入深潭般的忧伤,痛到窒息,浓浓地,化也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