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作者:净土梵音(24)

2017-12-26 净土梵音

  我胡乱找一客栈落脚,一夜里翻来覆去,终是将近黎明时浅眠一阵,辰时初我便驰马回了北地。

  回到泸楠处,我对他说想回鲁地家中看看。泸楠有些吃惊,见我并非玩笑,禀过执事后,我带了些盘缠,与泸楠道别后便向东而去。

  东渡大河后,我经上党、赵国,来到东平。沿途渐热,我心qíng逐步平复。以杨瓴素来行事,应不致与一舞姬做下苟且,况且那冯氏还曾侍于太子。可我仍是有些气闷不满,许是因那日爬墙听到那两婢对话所致。我长嫂因我的过往不喜我留于家中,如今我孤身一人回去……我虽十分挂念母亲与长兄,但现下心绪纷乱,我立于大河边,本应往南去鲁地,我终是将马头拨往东面,取道临淄。

  这日我到得临淄,按时人指路行至稷门。昔日百家争鸣光芒耀眼的稷下学宫,如今早已人去楼空,与那辉煌的田齐一并淹没于岁月长河里。我站于那破败屋舍前,遥想当年历代学宫祭酒,应是何等风发壮志,指点弟子百家治学蔚然成风。学宫盛极转衰,但后世治学者多有稷下遗风。我正神思遨游八方之时,身后忽而传来那熟悉的嗓音,温和中带上一丝怒意:“史绛!”我惊得心上一阵哆嗦,猛然回头,看见衣沾尘垢的杨瓴,双眉紧皱立于我身后。

  杨瓴向我走近,看着我道:“你不回家,跑来临淄做甚?还现下这副形容?”我垂眼打量一下自己,讷讷道:“我把自己弄得脏些,便可不引人注目……”

  “你是不想被找到罢?”

  “你找我作甚,你不是让姬华起误导我以为你在南面,好让你去北面私会那舞姬么!”我一想起此事就来气,转身yù走。

  杨瓴一把拉我回身,惊问:“你……你可是见到了甚么?”

  “我还能见到甚么,难不成真如那些仆人所言,你与那舞姬在小隔间里……苟且半日?”我气得用力yù甩开杨瓴的手。

  杨瓴忙道:“阿凰你莫要误会,我与那冯氏……并无男女纠葛。”

  “那你倒是说说,你与她何事私会?”

  “阿凰,这事……我暂不得说与你知。”

  我见套不出他的话,恼道:“你们这些男子,心思弯绕多变,最是讨厌。”

  杨瓴柔声道:“现下天晚,我们找宿处落脚,明日我带你回鲁地。”

  我跺脚任xing道:“我还未看够呢,我不要回去!”

  杨瓴皱了皱眉,沉声劝道:“你早前说是回鲁地,然过去这些日子你仍未到家,你兄长不得已才传信与我,我方得知你这胆大包天的女子竟如此恣意妄为离家出走。你再不回去,你母亲与兄长真要急坏了!”杨瓴一番话说得我满脸羞惭,只得低头任他将我拉走了。

  杨瓴寻了家客栈,只要了一间客房。我问道:“瓴哥哥,以往与你在外你都是让我独宿一房的,怎的今日……?”

  “你这女子狡黠成xing,我今日得将你看紧才行。”

  我不想杨瓴竟也有如此无赖之举,挠耳道:“瓴哥哥,我想在房中沐浴……”

  “我寻你这些日子也没怎么收拾,你不应有所补偿替为夫清洗一番?”

  我闻言吓呆:“这……瓴哥……哥,我怎能……”

  杨瓴笑道:“你自回房中去沐浴,我去偏院井里打水冲冲。”

  我在房中洗过,换上洁净衣裤后,杨瓴敲门喊我去用晚食。饭后回房,我披发持埙坐于榻上,chuī起《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杨瓴问道:“阿凰,你怎的跑去看稷下学宫?”

  “在焉支山时,我问华起兄听到匈奴歌作何感受,他只说福祸相依,从无定论。我听了他这huáng老之言,遂生了心思,来瞧瞧当年huáng老之学最盛的稷下学宫。”我想起这学宫如今荒败,道:“稷下学宫曾经辉煌鼎盛,亦终有消亡之日,便如这首《黍离》所唱,宗周随时势变迁大起大落,仿佛都是顺应天道轮转。唉,不知博望苑日后能否脱出这种天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