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说笑了,我一内宅妇人能做甚么。”我一手支颐,望向泸楠道:“我是你小姑,你叫我小名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日后若非急事,你还是在你小姑父在家时方上门来拜访罢……”
泸楠一脸惊愕望向我,许久方道:“当年我随家中商队过定陶,便探得那伎馆有一舞姬,人称秀姐,其舞技出众,独掌一院专收俏丽女童传艺。哪知我方跟执事前去打听,那杨子恪却已先我一步将你救出。那时执事获知先父会赶去接你,不yù节外生枝,竟不许我去寻你,硬是启程离去。阿凰,若当年……救你的并非杨子恪……”
“此事并无往日假设可言”,我沉声打断泸楠,“我已嫁作杨家妇,便是今日之实!”
泸楠面色不豫,缓步离去。我倚在门旁,无声概叹。
两日后泸楠传信于我,天子下诏拜傅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傅介子将西域诸国现况禀过霍光,霍光遂上奏天子,遣傅介子再次持节出使楼兰。泸楠亦在随行之列。
我看罢泸楠来信,想必泸楠一行已布下计策,扬威楼兰以堕匈奴狂势。泸楠向来随xing,此番忽而如此热心功业,莫非他立志从政?
我正纳闷间,少纹行入书房来报,金赏乔装造访,似有急事。我一惊乍起,向外行了几步,又停下对少纹道:“请秺侯移步书房来。”
我定下心神,敛衽立于书房门外,看着金赏疾步走入。我向他行礼,侧身让他入内坐定,便目示少纹,少纹领命将房门拉上。我站于金赏对面,无言而视。杨瓴曾言金赏父亲与叔父皆逝,且下有一双幼弟,因而他虽未及冠,却已少年老成。此刻金赏坐立不安,见我皱眉,他忽而朝我走近手足无措道:“思儿……女公子她……昨夜于椒房殿进幸,中宫今日一早却命长御传玉辂,县官升车直往建章宫休养去了!听闻县官是……病了,吾弟言昨夜之事女公子似有违上意,且语涉……语涉在下”,金赏忽而跪下道:“杨中郎言杨夫人你多谋,眼下女公子若因在下见罪于天子,请夫人……”
我手脚冰凉,颤声打断金赏问道:“昨夜,中宫可在椒房殿?”
“近来中宫未有动身出行,昨夜应在椒房殿。”
“椒房殿如此动静,中宫应受惊吓。秺侯内姊敬夫人,可要前往探望?”我qiáng自镇定,轻声问道。
“敬夫人?”金赏惊疑不定道:“杨夫人言下之意,是请敬夫人往椒房殿?”
“我与敬夫人有过数年jiāoqíng,敬夫人乃大将军爱女,从前因其夫家祸事,大将军都不曾迁怒,只迁其隐居而已。中宫年幼受惊,必定想念母亲,只要敬夫人求得大将军允准入宫拜候,便让我一同随敬夫人见过中宫再做定夺。”
金赏沉思片刻,起身应下道:“吾这便去请敬夫人。”
我叫住金赏道:“此事还是要尊夫人出面去请方名正言顺些,毕竟尊夫人与敬夫人乃姐妹”,我顿了顿又道:“事涉小女,秺侯于明面上莫再掺和了。”
金赏脸上又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咬牙点头离去。待金赏一走,我立时心慌意乱跌坐于地,玥直,玥直,我有负你所托,眼下如何是好?
我吩咐田作庆去趟姬府报与姬池言“思儿昨夜似于椒房有异”,在心慌意乱中我等来了霍兮姜。我上了她的辎车后,兮姜哽咽道:“阿凰,数年不见了……”我闻言亦是酸楚,道:“不想再次相见,竟是为着小辈之事。”
“思儿与云霓,都是你我心肝儿啊……我久居别苑避世,父亲甚少让我进宫看云霓,此次父亲竟同意了,想必事qíng不小。”兮姜看向我道:“我那五妹夫,瞧着倒是沉稳,对我父亲恭谨有加,对霍府众人亦是守礼,可我觉着他对五妹过于冷淡。此次他因中宫之故请五妹来寻我,又道你夫君出征前曾托他看顾思儿。可他对他新得的长子都不曾如此上心……”
见我张口yù言,兮姜握紧我手止住我道:“阿凰,你不必担忧。我自云霓那父亲出事,我二子皆殁后,许多世qíng皆看明白了……这世间,有太多求而不得与左右为难,我只愿我那身陷深宫的孤女平安便成,思儿与五妹夫……若不能成眷属,至少……莫要有xing命之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