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少爷!”时方急忙窜到他面前,“啪”地一下跪了下去,“少爷啊,您可不能不去啊!若是灵堂无人守,老爷……”然空木仍是充耳未闻地朝前走着,时方心会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遂将腿一拍,痛声道,“少爷您还是去吧……宣姑娘的事,我不说便是了!”
空木这才满意地停下脚步。
今日的月色,比昨日还要皎洁一些,今日的风,也比昨日要更和煦一些。
很快,三人便行至了那白玉桥边,时方并不知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闷头在前带路,宣成魅与空木则齐齐朝桥上望去。上面并无昨日的素服女子,两人互望一眼,仍是什么都未说,然眼波流转之间,宣成魅已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他还是怀疑那姑娘是小妍,且这府中诸事,皆与她脱不开关系。
宣成魅抬起头,天上月如弯钩,旁边长着一圈模糊的毛,远处的星子闪闪烁烁,而层层叠叠的云后面,则冉冉飘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她垂下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来了句:“快些走吧,今夜大约有雨下!”
☆、清风白月夜成翼,廿二芳华作残羽
灵堂设在薛老爷旁边不远的院子里,听说空木母亲生前在那儿住了十几年,死也是死在了那张chuáng上,愿老爷为让她安息,就直接将她的屋子布置成了灵堂,她的棺椁则放在厅中正对着门的位置。
它前方还跪着人,燃着香,煞白的丧帘随风而舞,将月光dàng成哀婉的颜色,空木与宣成魅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许是听到声音,里面人纷纷站起身来,只中间一人似全未听到一般。空木抬步踏进去,那群人朝他虚行一礼,见中间那人仍是不动,便gān脆倾身将她架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有着姣好的面容,细腻的肤色,秀丽的五官嵌在脸上,浑然似天成一般。只是,她的眼里甚为空dòng,一双眼睛明明看着空木,却又像透过了他,看着别处。
“少爷莫怪,近来大小姐受了惊,有些不认人,便不能与少爷施礼了!”
说话的是右边搀着那人的丫鬟,她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与空木解释完,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她唤的是大小姐,这偌大的薛府之中,能得此称呼的,大概只有薛老爷的大女儿,薛清羽了。昨日那桥上的女子曾说,薛家只有两个女儿,自薛府出事以后,她们就一个疯,一个痴了。今日看来,她这话,倒是真的。
薛清羽本呆呆地将他们望着,待那丫鬟说完,她先是木讷地点点头,而后忽然伸出手,对着空木傻傻笑道:“弟弟……弟弟……”
空木没有应声。
那丫鬟正yù说些什么,她又改口道:“妹妹……妹妹……”然才唤了两声,又忽然敛下声去,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人甚难招架,纵是那丫鬟,也只能轻柔将她劝着,可薛清羽却越哭越来劲。眼看外面天色越来越沉,那丫鬟对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将她架起,试图qiáng行将她带出去。可这时候,她却忽然止住哭声,伸手拉住空木的袖子,一道晶亮的目光直窜入空木眼底。
空木问她有何事。
她木着脸看着他,嘴唇嗫嚅着,似想说些什么,他凝神细听,可她却将嘴一瘪,鼻子一抽,豆大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那丫鬟见状,连忙命人将她手掰开,她死死拽着不愿放,可最终还是没抵住一群人的力量。
她的手从空木袖上滑落,她眼中的光也忽然从明亮变得黯淡。
那一行人走了,到门口时,薛清羽又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尖利的女声穿透力极qiáng,可随着时间过去,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灵堂中独剩了宣成魅与空木两人。空还在原地,宣成魅点燃一柱香递给他,他伸手接过,转身对着屋中棺椁拜了三拜,而后将它cha在面前的香盆中,自己则盘膝坐了下去。
宣成魅亦随之坐下,随口调侃道:“怎么?看她这样,舍不得么?”
对薛清羽,她不怎么了解,来薛府这两日,她也只听那桥上女子说过两句,再就是昨天刚到时,时方潦糙介绍过。她是忽然疯的,两个月前的某一天,丫鬟照例去伺候她洗漱,却见她缩在chuáng脚抱着头,只要一有人靠近她就疯狂地叫,之后也再未好起来。那时那位叫兰静的妾室将死不久,府中的人便都说,是静夫人死得冤屈,这才不愿让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