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搭在脖子上,也说不出此时是怎样的心qíng。之前在地府,阳止便与她说过,玄冥帝感应到那东西在空木身上,那时并不确定,但她觉得,以玄冥帝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看错,况且,纵只是可能,她也想来寻一寻,然今日,却实实在在验证了他的判断。
“嗯……是不准备来……”她将声音压得很低,那种感觉,就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忽然回了家乡,人已近乡,但qíng更怯,“但想想,你若真死在这儿了,我跟师父还是没法儿jiāo待的!”
空木轻笑,他似受了重伤,这浅浅一个笑竟都让他十分吃力:“可你……本不应该来的!”
“不!”宣成魅打断他,她的语气很平和,可她很清楚,此时的她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你的劫已经到了,我必须来!”
☆、烟锁长袂霞挽颜,浮生已尽三千年
空木未立即说话,dòng里太黑,宣成魅也看不清他的表qíng,只知他默了半晌,后浅声低笑,淡道:“是么?”
不是他常用的语气,听起来甚为清浅,也甚为凉薄。
宣成魅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在掌心燃起一团火,这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密室,周围全是石砌的山墙,一眼望去半点fèng隙也无,若不是刚刚她从上面掉下,根本就看不出那里还有一道门。
她凑近空木,随便扯了理由道:“我现在要进你的身体,否则那劫没办法化,我知道你伤重,但你姑且忍一忍,我会尽快的!”
空木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听她说完,他挑眉看她一眼,仍旧虚弱,可他还是点了头:“你去吧……”
宣成魅再不敢耽误,她就势坐下,将一道淡紫光芒注入自己额间,而后引向空木。她掌上的那丛火熄了,但那悠悠泛着的紫晕仍将这密室照得明亮。
她将自己的魂分了出来。
这里并不是离魂的好地方,无论于人,于鬼,还是于仙,魂魄离体都是相当危险的事。尽管她主掌魅阁,平时工作就是要来凡间修补命数,换身之事早已稀疏平常,但薛府里的事尚未查清,这密室又不甚熟悉,她这样贸然离魂,但凡中间出点差错,就会将她与空木一并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此时的她,却根本没心思思考这些,她的脑子里只有那道灵力。以往离魂时,她会专程安置好自己的身体,但这次,她只匆匆忙窜进空木体内,在魂魄彻底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她恍惚感觉到,她的躯壳倒在了他身上。
他伸出手,将她虚揽入怀,貌似有柔软的触感,可接下来,外面的事,她就全不知道了。
他身体里一片空灵,她初进去,便觉入了仙境一般,里面有缭绕的青烟,亦有旖旎的云霞,澄澈的佛音阵阵响起,就似chūn日的弱柳扶着微风,将心里的污浊dàng涤殆尽。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她眨眨眼,眼前恍惚显出一幢巍峨的殿宇,里面缥缈有着一人影,他枕手睡在院中树上,衣袂裹着长发随风飘扬,极慵懒地对她说:“过来!”
她眸中一痛,刚想伸手,眼前qíng景却骤然间分崩离析,那个似有非有的人形也恍然飘散成了云烟。
她低下头。
多少年了,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很久以前,这样的场景总是重复出现,她以为那就是她的一生,到她老,到她死,到她消弥于世间,可一转身,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过去有多美好,失去就有多痛。
她吸吸鼻子,qiáng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而后抬起头,弯出一道云淡风轻的笑容,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朝前走去。
对人来说,一具身体,就是一个世界。他会将它构筑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贪者金银满山,yù者功成禄满,色者美人环抱,廉者风清袖暖,而其中的王,则是他的灵魂。
宣成魅此刻,便是在空木构建的世界里。这里很大,很空,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很远,她穿过刚刚虚化而出的幻境,又往前行了许久,到漫天红霞化作了烟雨,方至一垂着柳叶的塘边。
那里坐着一人,他头戴斗笠,身着一件青衣,细长的鱼竿搁在旁边,发上还沾着点点露气。
宣成魅走过去。
他轻“嘘”一声,轻道:“小些声,别吓走了我的鱼!”
宣成魅放轻些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