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触须死了,地上甚至还流着它的脓液,墙上也都沾满了它爆出的浆。
空木回转身,他已没了人形,摇摇晃晃地似完全站不稳。看到她,他咧嘴一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道:“这里应该……应该可以走,不过里面……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敢走么?”
这种语气他之前也用过,前几日的雨夜,他为去寻那哭泣的女子,专程用这话来激过她。
她亦一笑,暗自将术法收回:“这有什么不敢的,就是不知,有没有人会临阵脱逃!”说罢,她快步行到他身边,且顺势扶住了他。
大约碰到了他的伤处,他长“嘶”一声,她忙松开手,焦灼地问他怎么了。他额上冷汗直冒,唇角还有血水流出,可他却用手摁住臂上的伤口,虚弱但是正色道:“今日……我是为了护你……才变成如此模样,一百两,不二价!”
☆、野径幽山再遇险,仙临宫冥赴婚宴
宣成魅嘴角狠狠一抽,都成这个鬼样子了,他竟还惦着银子。
“那得看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她说得很没好气。
“活着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半倚在她身上,两人相依着穿过那道口子,甫一出来,便闻得一阵恶臭。他捂住鼻子,继续道,“当然前提……是你不拖累我!”他的话音很微弱,可说出的话,却还是在逞qiáng。
就他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模样,到时候指不定是谁拖累谁。
“……我想你大概忘了……”宣成魅好意提醒道,“我是奉师命来为你化劫的,所以,你若真遇了事,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保住一条小命要紧,知道不?”
空木闻言轻笑,他支着她站直一些,方才接话道:“你刚不是说……我的劫已到了么?那么……”他默了一瞬,“你将它……化了么?”
宣成魅忽然语塞。
从一开始,这化劫之事就是她瞎掰,从凡人的视角来看,她这理由找得也没什么毛病,但事实表现出的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她口口声声叫嚣着要为他化劫,可真正遇到危险时,她却半点作用未起,反而还需要他来保护。倘若今日没有失了魂魄的她的身体,他大概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说什么化劫,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得瞎。只是,它再瞎,她都得用,否则,她就再没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而她又需要守着他,直到那东西再一次出现。
她垂下眼,低道:“没有!”
空木亦默了,半晌,他忽道:“既然没有,就继续化吧!”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这也算……也算保了你一命,等你师父来后,记得……记得付账!”
“……”
这天上地下跳跃着的话题落差,宣成魅还真有些接受无能。
这条密道很长,一路上都有那触须落下的浆液,那是一种夹杂着臭味苦涩和粘腻的味道,起初宣成魅还不觉有甚,越往后她就越难受,到再前一些,她实在受不了了,gān脆闭了自己的脉息。
所谓闭息凝气,她将脉息一封,就再难感知到外界气味和声响。
两人相扶着往前,空木似已回好一些,可仍旧虚弱,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住脚步。宣成魅有些疑惑,他却将她狠狠一拉,她被拉得一个趔趄,他gān脆旋身到她身前,抱住她奔向一侧。
她yù问他怎么了,然下一刻,他背后竟伸来了一簇更为粗大的触须。它分列成无数条,兀自缠绕在空中,而后便像雨点一般从天而降,全数向两人袭来。宣成魅收了封息之术,方才听见它吱吱呀呀尖利的摩擦声。
他是在救她,他用他的身子,替她将这些怪物全挡在了外面。他的脸崩得很紧,眉头也狠狠锁着,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这一刹那,她不知心里流过了怎样一种感觉。
又和刚才一样,她yù要出手,可她晚了一步。那密集的触须落在空木背上,她以为他必死无疑,可下一刻,他身后竟弹出一个光罩,那触须一碰,便似碰到利剑般,碎裂成漫天小段如雨落下。而剩下还没碰到的,皆惶惶退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没了踪迹。
空木本支着身子,全靠一口气吊着,那触须一撤,他便喉咙一梗,一口鲜血喷到了她脸上。他松开她,整个人再无半点力气,就似瘫软的泥团一样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