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成魅忽觉心中难受,若说刚刚薛清羽发疯在意料之中,可此时的薛清莲却全在意料之外。就在片刻以前,她还是一个温柔有礼,又有着脾xing的闺中女子,不料竟说痴就痴,哪还有刚刚的半点风骨?
大约是薛清莲相对安静,二老爷未像刚刚对薛清羽那般,他仍是不悦,却只拧着眉头睨了她一眼。她适时收声,他便将注意力全用在了那冰封的尸体上。
半柱香后,时方去请的师傅来了。他们带着凿冰的工具,可一见那冰中躺着的人,他们双腿一软,差点跌跪在地上。
薛老爷抬眸看向他们,是很平淡的眼神,却无端地生出清冷的压迫感。
宣成魅抱住双臂,旁边适时响起个声音:“冷么?”
她下意识摇头,然意识到说话人是空木,她又细声回道:“有一点!”
“这里yīn气重……你多注意些身子!”他将自己身上的僧袍脱下,自然而然地披在她肩上,又补充道,“莫着凉了!”
她本不觉得很冷的,可他这一说,她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连她的牙都忍不住打起颤来。
“多谢!”她将肩上衣紧了紧。
然旁边人道:“你也别急着谢我,咱俩的账还记着,再往上加上二两便是!”
……
他说的账,自然是她前段时日吃他的住他的,又很不幸被他在山dòng里救下后欠下的银子!
宣成魅心一抖,也不知是寒气太重,还是他说的话太呛人,她只觉鼻子微塞,接着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阿……阿嚏!”
厅中众人闻声,齐齐看向她这一边。不过十数人,却有十数道不同的qíng绪,尤以薛老爷最为清淡,二老爷最为不耐,四老爷最是考究。她又将身上衣服一拉,擤着鼻子道:“你们忙你们忙,不必管我!”
那几人回过头去,然整个葬礼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四老爷,却还将她望着,他的眼里很混浊,她看不清,只觉里面藏着很多东西。
那几人是来凿冰的,可冰上覆着妖术,若无人解,他们凿一辈子都凿不开。她退后一些,空木似清楚她的用意,极为配合地在前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她将手藏在衣袖里,正yù在手中蓄积力道时,她忽然感到另一道力量,它很轻,很淡,很小心翼翼,若不是她调动了术法,单以她平凡之身,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是一道妖术。
她倒未想过,这薛府里,竟真有如此道行的妖。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了,她倒要看看,这藏了许久的妖,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翻转手腕,当即施展出一道追踪术。淡紫的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当然,这颜色也只她一人能看见。它径直窜到了那方冰边,先试探xing地绕了两圈,后逐渐靠近,正要碰上时,它骤然一缩,而后便像焰火一般炸裂成烟霞消散,最终消弥在腾腾而起的冷气里。
追踪术散了,这说明,它跟丢了!
宣成魅再次蓄力,然这一次,无论她怎么探,都再未探到那道妖术。
居然有妖,能堂而皇之地从她手中逃脱!并且,它还在她的追踪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冰上的妖术!
想来,这妖道行匪浅,纵是接近半仙的千年老妖也未可知。
思量间,那几个师傅已开始凿冰,他们仍旧胆战,然碍于三位老爷,也只能硬着头皮凿。
是夏日,没了妖术庇护,冰融得尤其快。散着凉意的水淌了一地,屋中便似落入寒窑,滚滚寒气扑面而来,竟似到了冬季。
她又将身上衣紧了紧,小声对空木道:“那妖术不是我解的!”她不该帮他,但她作为他的同伴,这种显而易见的小事还是应知会他一声。
他施施然一笑,淡道:“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诚然,问这话时,宣成魅没经过思考,但她堂堂魅阁阁主,质疑他一个凡夫俗子的能力无可厚非。然他却像智障一样地看向她,惊愕道:“在你出手以前,冰已经开始化了……这……还能不知道?”
……
宣成魅默了。
她刚只觉冷去了,但细细想来,空木把衣服给她时,那道突如其来的寒气,应该就是妖术解除时带起的冷风。
这样一来,便什么都能说通了。刚刚凭空出现的妖术是为解这缚冰的妖术,而她之所以追不到它,是因它早在第一次寒气起时,就已完成任务被收了回去,她将探到的那部分,只不过是它没来得及清理掉的余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