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么?”他问的理所当然,“要不,它怎么从你下巴跑到了我手上?”
宣成魅垂下眼。
他说的,貌似也有道理来着,她确实打翻了他的蜜饯,他也确实帮她除掉了蛇,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要她赔钱,让她给报酬似乎都在qíng理当中。可任凭它再符合qíng理,都抑制不住她想要打他的心!
“既然是堂堂禅林寺空木大师,这种举手之劳,便不必言谢了吧?”“举手之劳”四字,她咬得极重。
☆、空山旧雨芳华枯,孤寺长存无心木
在来人间以前,阳止曾给了她一封命理书,其上详细记载着这小和尚今生的命数。概括出来便是,他幼时丧父,其母改嫁,在出嫁前夕将其送到这禅林寺中,jiāo由方丈抚养。方丈心善,只yù把他当俗家弟子来养,然当年将满五岁的他,却站在门口眼望着生母离去,然后转头与方丈说:“我既来了佛寺,便是与佛有缘,今日,便让我皈依佛门吧!”
于是当日夜里,方丈亲自为他剃了度,并赐了他法名:空木。自那以后,他便弃了俗家名讳,做了这禅林寺中的小和尚。
那时禅林寺还是香火鼎盛之地,虽不至于名扬四海,但在附近的城镇里也有些名气,来此烧香敬佛的人络绎不绝。可等他进寺以后,庙里就常发生些怪事,起初是僧人们喂养的生禽无端染病,后来是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因旧年恩怨入狱,接着是他十岁那年,正在大堂宣讲佛理的方丈忽然断了气。
寺中人都说,这空木有着灾命,克所有亲近之人。一来二往地,这事儿就传了出去,后来又被说成,他身上附着妖孽,恐会沾染佛旨,违逆佛意。至此,禅林寺成了不祥之地,其香客日渐稀少,几年过去,寺中存续花光,僧人们为求生存,纷纷弃了这座寺庙,转而投奔了别处。
只空木一人留了下来。
而今他已十八,依命理书上说,不久后他母亲会忽然bào毙,他继父则会遣人来请他去参加葬礼。他如约去了,却发现继父宅中yīn气极重,像是豢养着什么妖物。他独自将它除去,从此名声大震,之后他便成了一方游僧,专以捉鬼除妖为生。
对一个和尚而言,这样的经历再正常不过,可不同寻常的是,在此过程中,他遇见了一女妖,两人一见钟qíng,双双坠入爱河,却又因他们身份对立,最终也只落了个生死两隔的凄凉下场,且最后,是他亲手收了她。
看到这里宣成魅打了一个冷颤,她抖抖手上的命理书,颇为嫌弃道:“这判官写的故事,真是越来越老套了!”
“是有些老套!”阳止回,“可越是老套的故事,越能探出人心!”
宣成魅狐疑地看向他。
他解释道:“倘若我没猜错,这空木,应是有着仙缘的!”
宣成魅忙将命理书翻到底页,果然见那儿蒙着一层氤氲的白气,正好将他死去时间和方式遮挡得严严实实。那白气极纯,纵是只有那么一缕,也能让人心境明澈,仿佛沐浴在仙气中一般。
这样来看,他的命数确有可能有大的变数,就是平地飞升也不无可能。
可宣成魅没想到,就是这样有着仙缘的一个人,却过得如此俗气,且斤斤计较。
“这话可就不对了!”空木抡起胳膊,将那蛇甩向远处,“虽是堂堂禅林寺空木大师,可饭还是要吃的,所以……”他邪魅一笑,“这报酬也还得给!”
“你……”宣成魅登时语塞。
然空木似完全没感受到她的愤怒,继续添油加醋道:“我已给了你优惠价了,算是为佛祖积点善缘,你若要谢,便去谢佛祖吧!”
“……”宣成魅已全然没了脾气。
“哎对了,你这伤挺重的,要不……”他看过来,一泓清波如chūn水潋滟,半抹浅笑似冬日暖阳,“你随我去寺里包扎一下吧,再晚可就得破相了!”
宣成魅心思一动,刚刚的怒意竟一点点退离开去。她任由他扶她起身,心觉他到底是出家人,终归还有些普度众生的习xing,又联想到他早年的悲惨遭遇,恍然以为,他变得如此贪婪其实也qíng有可原。她轻叹一口气,正yù与他说个“谢”字,他却又用实际行动打了她的脸!
彼时他正扶着她胳膊,她假装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两人正好到禅林寺大门口,他忽然顿住脚步,一本正经地对她道:“先说明一下,我这里的药可都是很贵的,一味药一两,不二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