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四老爷截断他,他往前跨了一步,威胁着,却又无比平淡地说,“你又何必来送死,趁着还有时间,赶紧逃命,不好么?”
这一次,换空木默了。
他站在四老爷对面,旁边还有一个看戏的二老爷,于是他纤瘦的身板,就显得格外地清瘦薄弱。
空木被绑了起来,下命令的是二老爷,绑人的是薛朗。整个过程四老爷都无甚动静。一直到空木被押进屋里,门快要合上,他才冷不丁往后一望。
正好宣成魅走到门口,一抬头,恰恰与他四目相对。她一惊,当即顿住身形不敢再动,可四老爷只看了一瞬,就一言不发地回转了头去。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才记起,其实她一直隐匿着身形,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她。
和外面不同,里屋yīn沉许多,似许久未开过,连空气中都飘着些腐臭的味道。宣成魅凑到空木身边,见他被绑成了麻花,形容尤其可怜,遂在他耳旁小声道:“到我出场了么?或者,我把你救出来,省得这样难受?”
她的话,自然覆着法术,唯空木一人可闻。
他摇摇头,同样小声回:“再等等!”
她撤开身,gān脆闪身到后面看起戏来。
这屋不大,可薛朗却将他压到了里间,四老爷与二老爷在后。待到chuáng前,四老爷上前将chuáng幔上垂着的金线一拉,只听哗啦一声响,墙上的长画骤然落下,墙面亦缓缓旋出一道石门。
他伸手将空木接过,薛朗躬身退出去,见二老爷仍在原地,他问:“二哥是要在这儿等着么?”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二哥是要随我进去?”
“自然不是……”二老爷垂下眼,他如薛朗般退到门外,可说的话,还是含着警告的意味,“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快些,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四老爷一笑:“我当然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宣成魅恍惚觉得,他这一笑如数日早熟的谷地,一望无际全是金huáng,可看着却是无尽的荒凉。
石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暗道。
里面极yīn暗,极幽深,不时会踢到两颗石子,它们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在墙壁和地上碰出浑沌的响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外面漏进的光芒已全数没了,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许是被绑得难受,空木挣了一挣,四老爷手先是一紧,后又一松,之后gān脆松开手,森然道:“你不该来的!”
空木直起身,他上身被绑着,只两腿能动,要跑断是不能,可看他的样子,也根本没打算逃跑。
“我若不来,如何将你绳之以法?”
“我?”四老爷语带询问,然很快,他又笑出来,“你以为我是谁?你又以为,你是谁?”
“我谁都不是,可我知道,你是妖!”
“呵!”这次他的笑里带了嘲讽,“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顿了顿,又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他话说得犹如谜面,绕来绕去地没有一句明白话,宣成魅听得糊涂,可这密道中太静,她又不方便问,只得兀自默在一旁,静观世态发展。
☆、兜兜转转花渐明,绕绕缠缠水将清
大家之中呢,就最喜欢搞些神神秘秘但是柳暗花明的东西。譬如此时,这密道又黑又长,又不知通往何处,宣成魅走得心qíng相当压抑,恨不能下一刻就现出身来,奈何她不知空木的打算,未免破坏他的计划,她只得将这冲动压下。
正难受时,前方终于现出一个dòng口,幽幽的红光闪闪烁烁,宣成魅一喜,未等身后两人,便闪身到了dòng门处。此门不大,只堪堪能容一人躬身过,面上还蒙着一层火光,甫一靠近便觉一阵热làng扑面而来。宣成魅正要过去,后方空木却忽然叫道:“等等!”
四老爷不知dòng里还有他人,一听他喊,他便顿住脚步,问道:“怎么?怕了?”
适逢宣成魅回过身去,空木望向她,一双黑瞳在黑暗中尤显得发亮。
“人之将死,自然是有些怕的!”一边说着,他一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宣成魅知他是在提醒自己,遂收住手,愣是将到门口的身子撤了回来。
四老爷在后,大约是当真以为他怕了,话语中竟带上了些惋惜:“若你早些如此,大约还可以留上一命,只可惜……此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