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白净的一张脸, 除了岁月留下的些许松弛外, 整个人姣好的面庞,看上去的确多了一些她这个年龄不应该出现的平静与无畏。
韩嫣从头到脚皆是清一色的道姑服, 灰蓝色的帽子,再配得颈上一串, 手里一串的佛珠,无一不让人觉得这面前的人已脱离了凡世间。
这样简单素净的装扮,却是让柳氏泣不成声了, 她那般亭亭玉立的女儿, 怎就变成如今这般……
“母亲, 请回吧。”
柳氏哭的失了理智,继续道:“嫣儿,娘一定让你回家,你再给娘一些时间,当初那些事,也并非你有意为之,但是你爹却这般罚你……娘……”
韩嫣低头笑了笑。
这便是爹爹嘴里的罚?
万国寺是什么德行的寺,爹爹不会不知,她一代女子,入了这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定州离京城不算远,但是毕竟还是出了城,万国寺前些年疏于管理,什么样的烂人都敢在她面前称作老衲。那时她刚刚知道自己酿成大错,都不敢对外自称是国公府的姑娘,于是整夜整夜被这帮花-和尚玩个不停。
就连这一头墨发,也是被他们粗粝的大掌,根根拔下,以至于她现在,即便是睡觉都不敢摘下这帽子。
他们玩烂了她这身娇贵的身子,也玩烂了她的富贵心。
对她来说,这件道姑衣裳,不过就是她的遮羞布罢了。
说来,她还得感谢她的这位外甥,若不是他登基后率先治理了定州,她都不敢想,那样令人作呕的日子,是不是要过到死。
呵,死,也不是没有过。
韩嫣平静的看着柳氏道:“国公夫人,你嘴里的嫣儿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唤净尘。”
柳氏捂着嘴,哭个不停,怎么会这样,她的女儿,怎么会这样,这是她怀胎九月的女儿啊……
柳氏抱着韩嫣的身子,死死也不肯放手,坚定不移道:“嫣儿,娘一定会救你出来,都是那贱人的错!都是那贱人的错!”
韩嫣突然跪在柳氏面前,“当初的事,做了便是做了,女儿在这里赎罪,就是为了你们能忘了过去那些。所以,母亲无论想做什么事,都不必再做了,净尘至死也不会离开这。”
语毕,她摘了头顶的帽子。
光秃秃的头顶,没有一根秀发,入目的只有那触目惊心的斑驳伤痕。
柳氏一眼望去,仿佛失语一般地张张嘴,半响,撕心裂肺的喊道:“是谁!是谁啊!!”
韩嫣本不想将这屈rǔ的伤口再示人的,只是……今时今日,由不得她。
韩嫣嗓子沙哑,轻轻道:“女儿犯的皆是死罪,如今已算苟活于世。女儿只希望父亲和母亲,可以安度晚年。莫不要让女儿的罪,白白受了。”
最后,柳氏跌跌撞撞的出了万国寺,她根本接受不了刚刚那样的现实,那是她的女儿,是她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啊。
柳氏从定州出来,直奔京城。
若是说之前她还只是希望柳沛函能保她后半生安稳,那如今,她只想将这位侄女当作手中的利刃了。
利刃在手,她要把她想要的全得到了,才肯罢休。
柳氏进了宫,直接进了钟瑶殿。
柳常在对这位姑母是打从心眼里敬爱的,见到姑母来看她,她不由得赶紧起身。
“姑母,这么这么晚还进宫来了?”
柳氏途中一直在控制自己的qíng绪,清咳了一声,还是如往常一样和蔼道:“沛函啊,昨日和陛下……如何?”
一提昨日,柳沛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委屈道:“姑母……”
柳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着不会没伺候好吧。
“陛下对你不满意?”
柳沛函摇摇头道:“不是的……陛下昨夜根本没留宿在我这,陛下……留宿在惜贵嫔那儿了。”
柳氏一听,脸色就有点变了。
国公府移到定州后,她确实就没有再过多关注过宫里的消息了,她只知道有位怀着孕且圣宠的丽贵妃,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人。
这惜贵嫔,又是什么人物?
柳氏撇嘴道:“这惜贵嫔,是何人啊?”
“是傅太师的嫡女,傅兮。”
柳氏这才心下了然,帝师的嫡女,受宠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