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长仿佛千年。
江河无声变换,月圆了又缺,难以救赎的不孝后人同木无声长跪泥地不起,偶尔指尖的轻弹,无人注意那是她内心无穷的挣扎,如置身火海,颤抖着从灵魂深处发出未有人闻的悲伤恸哭。
……
火光渐行渐远,四周除却鸟鸣就只剩沙沙声响,风chuī叶动,露冷花瘦,林子里散发出稀湿的cháo气渐升腾成一层薄薄冷雾,从脚底自下而上蔓延,连身后弦月之光也沾染几分,照在面上生出刺骨寒意。
“啊!”杀机如冰刃遽起,被打磨十分锋利的利器划过眼前的兜帽,锦兮眸中异芒一闪,身体出于本能也立即向后退闪,不料踩到一枚碎石子,脚心不稳,背朝下直剌剌摔在地上。
仰头再望,见一名蓬头盖脸的女子面露凶狠模样,手拿利器正一步步靠近,也不给锦兮喘息的时间,盯着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怪笑道,“嘿嘿嘿!你纳命来吧!”手肘一沉,攥着金钗的手掌直袭锦兮的胸口。
适时弦月涨盛,将直面迎来的利器照得真切,纯金打造的凤凰栩栩如生,此刻却快要变成勾魂夺魄的死亡使者。
“轰咚”一声巨响!头顶绽放出一枚巨大的嫣然牡丹,突如其来的巨响令偷袭者浑身一悚,跟着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一松,金钗垂直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什么人?”
铠甲相撞的金属声如cháo水四面八方涌出,将这里团团包围,接着从队伍中走过来一名男子,身披褐甲,五官如画,目光轻扫待看到锦兮时,不禁露出些许惊疑。
他伸出手将锦兮从地上扶起,炯炯双目jīng光闪烁,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丝帛覆面的灯火穿过重重盔甲完全罩住锦兮清丽的面容,她的目光平静而哀寂,没有半分死里逃生的欣喜,也没有任何后怕引发的颤抖,只是紧抿着唇,似一生了根的藤在裴远心中蔓延,繁杂至记忆深处。
“你?”
裴远复又喊了一句,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直盯向另一处,看着那个神态癫狂,险些杀了自己的人。
扭头望之,意外的和那人四目直视,已被禁卫军牢牢禁锢的女子原本只是不安的朝四周看,待看到裴远的脸时竟剧烈挣扎起来,大喊大叫道:“皇上救我!皇上快救救我!这里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是你?”裴远十分意外她的出现,甚至忘记收回目光,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觉今日所发生的事竟比他过去几年所经历的还要多。
不过文妃不是已经获罪降为文嫔,禁足了吗?按理说不太可能逃过众人眼睛偷溜出来,况且好端端的又为何要对锦兮下手?且看她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将军!这……”禁卫军士兵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文嫔,是抓还是放一时陷入难题。
裴远皱了皱眉,心知此事不在自己处置能力范围内,开口道:“你们先将文嫔好生看管,我这就禀告皇上,让皇上裁定。”
说完他头一转,对锦兮道:“走吧,这里只有你一人在场,所以也只有你能将事qíng说清楚。”目之所及,印象深刻的还是她脸上嵌着的一双幽深黑眸,脊梁挺直,从眼底至全身正源源不断散发出一股寒意,竟比那当空弦月还要清冷,流水迢递。
两人来到前殿,一五一十将方才所发生之事和盘托出,至于文嫔疑似癫狂一事裴远不敢隐瞒,只是在用词上留了心,生怕一个大意会给后宫前朝引来更大的风波。
因为早上一事,玉贵妃身体有恙不能出席,今晚的宴会转由昭阳长公主主持,眼下她正坐在盛帝下面的座位,面露错愕,抬头询问:“皇兄,这……”
文相在听到文妃一事后身子难以自制的晃了晃,忍不住拱手开口道:“皇上!皇上!老臣乞求皇上念在老臣数十年劳苦功高的份上,让太医救救小女吧!皇上……”
身边的裴远虽然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皇上的表qíng,但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这个文相,皇上还没开口,他倒先哭诉起来!表面上是为文嫔请求医治,字字句句却暗指皇上处罚有失,着实叫人难受。
果然盛帝长目一阖 淡淡扫过文相,清冷冷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寒意,勾唇道:“丞相言重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文嫔有恙,朕理当派人为她诊治,文相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