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转身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走到前殿时身子半转进入左手边的暖阁,阁中央放置着一个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瑞脑销金再添上几分袖袂飘香,黯然覆绕,洇出无比鼎辉醉暖之象。
从一开始,盛帝就枯着眉坐在座位上凝神沉思,旁边悉数坐着闻讯而来的嫔妃,怵于场合只敢在私下来jiāo流,无人敢触盛帝霉头,见锦兮进屋,就如同严冬遇惊雷,顿时众人脸上喜忧掺半,无一不jīng彩。
反观锦兮,她缓缓走到暖阁中央,坦然接受着从四面八方投she过来的打量,眼神定定落在正前方,有幽光dàng漾,气质从容不见半分卑怯,颔首行礼对盛帝道:“裴锦参见皇上!”
“琴师请起,惠嫔现在如何?”盛帝急忙问。
锦兮直膝起身,垂眸回答:“回皇上!惠嫔如今血崩昏迷,xing命堪忧!裴锦斗胆,想恳求您一事?”
“何事?”听到惠嫔xing命堪忧的消息,在场人无不心口一紧,死死盯住锦兮。
所有人都等她回答,等着如今后宫最关切的一件大事的进展,偏偏锦兮并不打算开口,看似羸弱不堪一击的身姿铺展衍伸在缀着富贵牡丹的红毯上,仿若斜阳余光,偏又触手可及。
短暂的寂静让盛帝幡然顿悟,上身挺直抬手一挥,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嫔妃们听此言四厢环视,不解其因,无奈圣命如此又不得不从,领命告退经过锦兮时,纷纷留下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有忌惮,有好奇,有憎恨,似不甘心,想进一步在外偷听,可恨有安陆把守,灼灼燃烧的八卦之心无处排解,着实吊人胃口。
屋子中转眼仅剩下盛帝和锦兮两人,只见她抬起头,开门见山立刻道:“惠嫔是中了毒才会血崩难产,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敢用xing命担保此事!”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让盛帝身子抖了一下,额角青筋毕露,一贯波澜不兴的面孔有了一丝丝裂fèng,震惊且难以置信。
见此,锦兮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畅快,嘴角挂上几缕凉薄笑意,下巴微扬,言语讽刺道:“这种事qíng在宫里应该是屡见不鲜,你为何还会觉得惊讶?”
“你是指——?”盛帝敏锐得察觉到锦兮此言另有所指,胸口气息起伏,裹挟昔年所有憧憬美好回归于胸,在天地间留下一息杂浊不堪的污迹。
“是!”锦兮点头,凝重的表qíng后是无比失望的幽怨与空白,及时面对盛帝yīn沉冷冽的审视也丝毫不惧,“你若不想她和皇后有一样的下场,就请尽快行动!”这样才有机会保住惠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惠嫔所有饮食穿戴,朕都曾命人仔细查验,若真是中毒只怕非寻常之毒。如今时间紧迫,朕担心即便找到毒药也无济于事。下毒的凶手既然能三番两次得手,这毒药必是放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相较于先前的震惊,盛帝很快就冷静下来,拧着眉将整件事qíng分析一遍。
敬佩归敬佩,锦兮却不甚高兴,不仅冷脸相对,拳指握如闷雷,语气也有几分咄咄bī人之态,“即是如此,我也从未曾想过要劳烦皇上您!惠嫔的命我自有办法去救,你只需答应我便是!”
“哦?锦兮有何办法?”盛帝挑眉,随之脸上露出一缕惊讶之色。
“皇上继位之时,曾有西夷部族上书归降,还上供一滴凤泪,相传此物可活死人,生白骨,解世上百毒,我相信只要能将它给惠嫔服下,就一定可以救她xing命!”
“你想要凤泪?”
“是!不知皇上可否割爱!”
盛帝没有立刻作答,脸色青白忽变,似乎要做这个决定十分艰难,半晌才道:“凤泪世上罕有,每一滴都是无价之宝,即便它真有起死回生之能,你……当真愿意用它救一个仅仅相识数月之人?”
“皇上何意?人命关天,你难道以为我会借此要挟你不成?”锦兮听到后胸口怒火直冒,有越烧越烈之势,心底却又像被塞满了冰块,寒气游走于四肢百骸,让身子不停发颤。
盛帝仰起头,避开锦兮胜似刀锋的目光,向天舒了一口长气,仿佛要将万千翻涌心绪舒出胸臆,然而之后,吸入的却是浓郁甜香混合一种苦涩飘渺的兰馥之气,心底越发沉重,重若千钧。
他解释道:“锦兮莫要多想,朕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锦兮就没有想过?既然朕有此宝物,皇后难产之时为何没有使用?区区一介死物,朕还至于如此小气,可锦兮也该知道,人命固大于天,但在后宫,没有价值的人往往比糙芥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