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乘元娘始终怒睁着双眼不放过场上任何一丝异动:尔朱其苃戏谑而略带深思的笑,赫连呼云审慎的关注,叶贵妃似有似无的烦恼,早已看得出神的七洛亲王和一心赞叹的澹台家主……还有,最上方的,表qíng说不出的诡异的燕皇。
在她还在长浥呼风唤雨时,台上那个金雕玉琢般神圣不可侵犯的男人还只不过是冷宫妃子所出的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在她远嫁婆余受尽屈rǔ时,他依旧不曾在先皇面前崭露头角。
若不是各大家族纷争不断,相互角力,谁都不肯退后一步,燕皇之位怎么可能落到这样一个血脉卑微的人身上?
如今贫者富,卑者贵,甚至已经bī着三大世家自相残杀,不得不说燕氏思凡好手段!
也罢,就让熄烽用这样的方法试探他一番,看看赫连尔朱和南燕皇族还会否忌惮战功显赫的千乘!
“吾皇!”大争和空空不假人手,亲自去捡起两株牡丹,行至阶下奉与燕皇,大争神色冷峻道:“千乘家以花中之王献与皇后、叶贵妃,愿吾皇后嗣昌茂,皇后与贵妃艳冠群芳。”
话音未落,萧皇后已经脸色涨红,目光将大争刮了一遍——她是嫡妻,叶氏凭什么和她一起艳“冠”群芳,这混账东西不知道“冠”是只有一个的么!
叶贵妃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不出声,也没有向从前一样挑衅皇后一番,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真正该说话的人还没有说话,她不想自讨没趣。
燕皇淡淡笑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叶贵妃,“玄珠,今日千乘九娘以花王献上,你当以何为报?”
叶贵妃定了定心神,燕皇已经许久不叫她的闺名了,突然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没有惊喜,更多的却是害怕——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的所有都是他给予的,他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自己揣摩无数遍,而现在,当他叫出“玄珠”两个字时,叶贵妃明白,她要用自己的“懂事”回报给了他无上荣耀的夫君。
“臣妾曾说御花园百花齐放,却多是附庸风雅,少了一分傲骨铮铮,故独独偏爱梅花,然而今日见这花王牡丹却才知妾之浅薄,花王所以是花王,全在王者之气天然而成,”叶贵妃崭露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就好像妾身,受陛下恩宠便自以为是,殊不知九娘这等天之骄女始终是妾身不能比的,九娘以牡丹相送,妾身受之不起,不若将姚huáng奉与皇后娘娘,魏紫华贵,就请九娘自戴鬓上,必定光彩照人。”
“甚好!爱妃却不是不配牡丹,只是今日你一袭朱衣淡扫蛾眉便已十分动人,不需再要牡丹。”
燕皇话音一落,空空手里的牡丹已经被内侍送到皇后身边,由宫女伺候着簪上,叶贵妃知道,这一次自己又猜对了。
九娘若是和皇后一同簪上牡丹,便是应了入宫。
燕皇喜欢大争吗?不。叶贵妃明白,但她知道,只有大争能与即将入宫的尔朱珍珑抗衡,只有她。
大争既不推辞也不接受,在空空焦虑的注视下,道:“贵妃娘娘谦虚,小女又何德何能配得上花中之王?既然娘娘不受,那就将此花充作长公主聘礼,长公主龙章凤姿,必定不负这魏紫绝色。”
空空趁机打断燕皇的步步相bī,笑道:“陛下,姐姐和小女已经she落牡丹,陛下承诺的东西可还算数?”
“哦?不知十三娘看中了朕的什么东西,要给妲儿做陪嫁呢?”燕皇凝眉,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两个女孩。
“空空,不得在殿前无礼!”熄烽这时才假意呵斥道。
然而空空似乎毫无惧意,依旧率真地笑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必定言而有信!”
燕皇不承认也不否认,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却叩击着上面的龙首,速度缓慢,叶贵妃却知道,这是他逐渐平静下来的预兆。
“小女听闻,宫中曾得一婢女,自幼习得箭技,五百步穿杨不在话下,甚至可中铜钱,空空醉心箭技,求陛下将此女赐予空空,空空与九娘愿拜其为师。”
众人纷纷窃语,不知宫中竟还藏了这样一位奇女子!
燕皇看着熄烽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没有意外,他的宫里可从没有可以五百步穿杨的女子,千乘大争所说,必定只有丫头了。
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