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依旧高烧,仿佛丝毫没有暗淡的痕迹似的,微微睁开眼睛,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被那片绯红淹没,提醒着她此刻即将失去的东西,莫名的刺痛席卷身心。她终于无意识地放开了手下的镜子,半幅锦被凌乱地遮住了它。
他的吻温柔而qiáng悍,似乎连她的气息也要一并吞没似的。心上火燎一般,眼前顿时流光缤纷,深紫、朱红、澄碧、银灰、明huáng,就像那夜的烟花,重新在眼前绽放一样……
世间一切仿佛都颠倒了,微微闭上眼睛,眼泪再次垂落,滑至鬓角,印出冰凉的一片gān涩。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夜半时分,却突然惊醒了。
看一眼身旁的男子正安稳地沉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注目。
这便是她的夫君,此后将要携手一生的人。
飞扬的眉,俊雅的容貌,微微含笑上扬的唇,仿佛在梦中,依然欣喜无比。
锦被光滑,自身上无声滑落,她索xing掀被而起,不忘顺手带走那半块铜镜。
烛泪垂垂,燃烧了半夜后犹如一树小小的红珊瑚。她只坐在一旁,静静地将那铜镜翻来覆去看得仔细无比,边缘上刻着繁丽的花纹,看起来倒是极为jīng致之物。
昔有“破镜重圆”的典故……
忍不住手中一颤,大哥,你也同我一样妄想着,还能有再重逢的一日吗?
身上渐渐觉出凉意来,她终于起身,将那半面铜镜用一方嵌着宝石的金盒装了细细收藏妥当,这才回身上chuáng。
烛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身旁的人微微一动,随即一握她的手朦胧开口:“怎么这么凉?”
她无声委在他胸前,仿佛倦极的鸟终于找到了暂时栖息的树枝一样。
静静闭上眼睛,大颗的眼泪瞬间被他身上的绸衣吸收,泛出微微的一点泪痕。
这个夜,同样有人无心安睡。
房间内的烛台上烛泪垂垂,飞琼站在书案前挽袖提笔,一字一字写得徐缓。
惠儿已经在不停地打着呵欠,但是却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倒是飞琼已经催了她好几遍要她去睡了,但是她依旧没动,只是慢慢地帮她研着磨。
微微的墨香散开,上好láng毫轻轻点上一点,便有暗香幽幽四溅。
翻来覆去,飞琼却始终只写着一句话。
chūn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
便是这么喜欢吗?
喜欢到即便明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姐夫,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思念他吗?
“二小姐,加件衣服好不好?”惠儿过去把半掩的窗子关紧,随即拿了件衣服给她。
“不必了,写字会不方便的。”她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兴致勃勃地开口:“惠儿,你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惠儿连连摇头,“二小姐的字自然写得极好,但是惠儿又不懂这个,不如以后请大姑爷帮你看不是更好?”
非琼面色顿时一僵,随即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说的也是。”
说完不再开口,依旧一笔一画写得无比认真。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明知如此,却已然身陷其中。
惠儿见她书写的速度愈来愈快,脸色也渐渐泛红,忍不住伸手一探她的额头,顿时低呼一声:“二小姐!”
飞琼一笑搁笔,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晕,面上仿佛被火烧一般,热热的一片,却依旧笑着开口:“我没事。”
“都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惠儿急得都要掉眼泪了,“我去请大夫过来。”
“不用了,”飞琼淡然一笑拉住了她,“即便大夫来,也是治不好的。”
微笑着松手,看着刚写完的字出神。
即便明知道相思无益,却还是愿意这样痴守一生。
原来对他……已然生qíng了吗?
大婚后的第三日,景珂要带着她进宫谢恩。
因是新婚,再加上又是第一次面见帝后,未免失仪,瑶光便由着雩王府中的侍女为她挑了梅红色织锦广袖宫装礼服换上,瑰丽的裙角迤逦流霞地拖曳在身后,上面细细地绣着穿枝蔷薇牡丹纹,每一瓣每一朵都极尽妍态,仿佛占尽了韶华盛极的无边chūn色。
换了衣服之后自有侍女为她梳髻,透过镜子看身后。那个侍女鹅蛋脸儿,笑容甜美,眉心一点胭脂记,倒是极伶俐的一个妙人儿,忍不住便出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