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香墨旁边铺的是浅云色的薛涛笺,以麻楮白纸,用荷花、jī冠花的花瓣捣成泥状再加胶汁调研涂抹改制而成,格外清新雅致。
再旁边是上好的荷叶形龙尾石砚,石质坚韧细腻,温润莹洁,发墨如油,抚之如柔肤,扣之似金声,石纹理绚丽,神彩天成,砚额上刻有青蛙莲叶的图案,亦是jīng致无比。
瑶光很少特意要去写什么字,此刻看着案上这些东西,心下忍不住想到妹妹。若是飞琼见了,只怕会喜不自胜吧。
于她,却仿佛有些làng费了。
碧瑚在旁边帮她磨墨,她略略看了一眼,随即开口:“好了,下去吧。”
碧瑚迟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退了下去,守在书房门口。
写什么呢?
她也不清楚,只是有些什么话,仿佛想要一吐为快似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ūn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房间内的铜漏之声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一滴便似乎扰人欢梦,等她清醒过来,却发现满纸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楚离衣。
帘外燕子,海棠chūn思,琵琶弦上说相思。
“大哥,你的名字好生凄清。”
曾经,她这么说过。
细细行笔,横竖撇捺,横竖撇捺,横钩竖横撇捺。
一笔一画,说尽曲折心思,铜漏点滴又是一声。顿时心下一阵焦灼,那一笔却再也写不下去了。
提笔在手,墨汁渐渐汇聚,微微的“啪”的一声,顿时让她悚然一惊,浅云色薛涛笺顿时被污了一片。
心浮气躁。
随口喊来碧瑚:“帮我把它丢掉。”
碧瑚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瑶光微微一叹,随即出了书房的门,剩下碧瑚一人对着那张纸发愁。
要丢到哪里?
随手匆匆将那张薛涛笺叠合,朝袖中微微一揣,连忙出了书房的门。
还是撕碎了好。
碧瑚心下暗暗合计,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冷不防面前人影一闪,吓得她赶紧停下脚步,微微福了一福,“王爷。”
“王妃在吗?”景珂含笑看着她开口。
“小姐回房去了。”她低下头垂着袖子恭敬地开口。
“我去找她。”景珂点了点头,随即便要离开。
碧瑚下意识地抹了一下额上的燥热感。
一纸薛涛笺慢悠悠地以一种落叶的姿势轻飘地飞到了两人中间的青石路上。
碧瑚的脸色顿时大变,立即抢身上前便要捡起那张薛涛笺。
一只手却在她之前出现,伸手帮她捡了起来。
碧瑚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景珂迷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被纸上熟悉的字迹吸引,慢慢地顺着折叠的印痕打开了它。
景珂的脸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开口:“是他吗?”
碧瑚茫然地看着他,突然醒悟过来,顿时面色苍白,瞠目结舌。
景珂伸手过去,将那张薛涛笺慢慢递到她面前,目色犀利如剑,灼灼地看着碧瑚。碧瑚只觉得双脚发软,下意识地摇头,“奴婢不知道王爷的意思……”
“让她亦喜亦忧的那个人……就是他吗?”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是其间蕴藏着的澎湃之làng,就埋伏在那片平静之色下,似乎下一刻,就会决堤而出。
原来是他!
楚离衣……
居然是他!
他嫉妒得几乎想要发狂,怪不得他初次见到的她和现在截然不同,原来……
原来她所有的容华欢喜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原来那一日他去接她,她在暗巷中的哭泣是为了这个人!
碧瑚大力地摇着头,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说!”蓦地,景珂低吼出声,面上是碧瑚从未见过的愤怒和狂乱。
他一贯都是优雅而清贵翩然的,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凶狠凌厉的表qíng,碧瑚被他吓得顿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王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知道说谎的代价!”景珂对她厉声喝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请王爷不要再问奴婢了!”碧瑚打定注意绝口不说,只好不停地叩首,用力太大,没几下,额头就已经红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