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赫的雅语说得比花嘉好多了,若不仔细分辨,几乎没有口音。
“乱叫什么!快走!”
赶人的大汉挥起鞭子往花嘉身上抽,她敏捷地矮身躲过一鞭,不甘心地瞅了瞅那人威猛的体型,终是憋着满腔的怒火乖乖跟着他们走。
花嘉一行人被带去了一处面积更小的园林,只有三间平屋,三个姑娘正好一人一间。
园林四周从早到晚都有人看守,花嘉又急又气,gān脆躺上chuáng睡个昏天黑地。
夜半,她模模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用绳子绑在了chuáng架子上,chuáng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端立的人影。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消,“谁在那儿?”
“是我,”一个非常低柔的男音响了起来,“轻点声,别让人听见。”
花嘉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渐渐辨认出chuáng边的人是谁。
她一认出他便bào怒起来,两条腿对着他站立的位置一阵乱踢乱蹬,可惜她的双手被绑在chuáng架子上,身体动不了,无论怎么踢都踢不中目标。
花嘉乱蹬着双腿发泄了一阵子,终于没了力气。
“你绑着我gān什么?”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醒来会有这么一招。”chuáng边的人轻声回答。
他的嗓音清润和婉,神态安详,站立的姿态像是古画上描摹出来的贵人。
今夜,舜赫照旧是一副明目张胆的异族人打扮,圆领长袍及膝,腰系一条郭洛带,脚蹬细缨皮靴,衣身紧窄,随时都能抽出刀来,跟人决一死战。
他此时面带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个脾气bào躁的人,“方才我若任你拳打脚踢,一定会弄出大动静,到时候引来看守的人,我今晚可就白来了。”
“你来gān什么?”花嘉对他充满了敌意。
“你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吗?”
舜赫浅浅一笑,这笑如chūn风般和顺,宛如女子一般洁白的肌肤柔化了他的表qíng,他的蓝眼睛格外多qíng,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不需要蜡烛就能让人感受到光明。
“我尽量,”话虽如此,少女依然忿忿不甘,“你先告诉我,你把阿骨勒弄哪儿去了?”
“他很好,”舜赫悠悠道,他的语速向来不快,“我在山下找了户可靠的人家,让他寄住那儿休息。”
“他,他好些了没?”
他面露惋惜,“阿骨勒伤得太重了,常常神志不清,依我看,他这辈子不可能再骑马,再舞刀弄枪了。”
“我知道,”一颗泪珠从花嘉的眼眶里滚落,“是我害了他。”
“小花嘉,这不是你的错。”
舜赫举步走到chuáng前,他的身形高而瘦,不似多数孟莱人那样虎背熊腰,走路时的步态有种仙鹤般的雅致轻盈。
“别叫我小花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少女斜了他一眼,愤怒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十恶鬼的帮凶了?居然还把我卖给他们!你这个叛徒!”
“我怎么会把你卖给他们?”舜赫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他背靠着红木架子,脚搁在榻chuáng上,语调轻柔,“小花嘉,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好歹我们之间也有三五年的jiāoqíng了。”
“别跟我讲jiāoqíng,你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qíng很简单,我把你从胡狱外救出来,发现你染了瘟疫,于是上山给你采药,又给你熬了药汤服下,等你睡着后,我发现屋里柴火不够,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舜赫说话的时候,花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据说人撒谎的时候脸上会有轻微,异样的表qíng,然而花嘉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半天,什么异样也没看出来。
“我回来之后立刻问阿骨勒你去了哪里,他说看见两个蒙面大汉闯进来把你带走了,我猜是十恶鬼的人,就上山来找你了。”
“那么后来呢?”花嘉幽幽望着他,心里的陈年老醋坛子打翻了,“你怎么会跟那个挂满铃铛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舜赫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
他的乌发未曾束起,长长地垂落在脸颊边,从花嘉的角度看,恰能望见一张线条高雅,白皙英秀的侧脸,她望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心里的火气不由自主地灭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