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这三个字狠狠地踩了她的心脏。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怀抱是如此冰冷。
她一把推开了林卿源。
她看着林卿源的眼睛,说了句让她后悔多年的话:“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戳进了林卿源的心脏。
林少将血里火里打滚多年,练就了一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好功力,即使是尖刀,他也能克制地不动声色。
江零却没想到这一点。她见林卿源面沉如水,便扯起嘴角,是个自嘲的笑:“是啊。当初我说过,我愿意与你并肩战斗,守盛世安稳,海晏河清,我不会后悔,我就算死也不后悔,可为什么要把别人拖进来?我的哥哥、母亲,都死在七海,为了保护我,为了东洲。”
“林少将,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你会觉得无所谓吧?”
“可我心里难过,难过极了。我请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哭一哭,让我收拾起他们的骨灰。”
她撑起身,下地,一步一步往外走。林卿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
江零没给他这个时间,她将林卿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她腕上掰了下来。
……
林卿源是在两天之后返回帝京。
梁翡说:“少将,从您的伤势来看,我不建议……”
林卿源十分作死地摆摆手:“没事,死不掉。”
梁翡知道自家统帅的脾气,拦也白拦,gān脆闭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问道:“少将……你不去看看小江零?……她……”
一提到江零,林卿源太阳xué幽幽痛了起来。
梁翡再犹犹豫豫地问:“少将,您是不是……咳,是不是又说了重话啦?她年纪还轻,受不了打击很正常,您别怪她了?”
林卿源手指按了按太阳xué:“不是。”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我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梁翡吓了一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林卿源脸上岀现那种表qíng……怎么说,像是无能为力,像是自bào自弃。
无能为力?自bào自弃?自家少将的字典里有这两个词么?
他可是林卿源啊,天塌下来他能一肩扛,眉头都不皱一皱的林卿源啊。
梁翡想:他这是遇上了什么?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么?
他就带着那样一个要命的表qíng,对梁翡说:“我收到褚岚的传书,他说血族已经被打回木沧城外,皇帝要我回帝京复命。”
“我带着舒眉他们先回帝京,七海扫尾巴的事,就jiāo给你。”
梁翡看着林卿源离开。她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
梁翡的预感非常灵验,林卿源带着玄衣前往帝京,东洲的皇帝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经过了七海二战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厮杀,统帅与战士都十分疲倦,一行人在城门口被堵住,皇帝身边的近臣在那儿等他们,开口便笑:“林少将辛苦,七海二战,多亏了玄衣。实在担得上国之柱石一称。”
片儿汤话说了几句,林卿源有点不耐烦:“听说陛下宣我?”
近臣一拍脑袋:“瞧我,看到林少将回帝京都高兴糊涂了,快请。”
一扫林卿源身后跟着的人,便又笑:“陛下只宣林少将,请诸位先回驿馆,稍做休息。”
林卿源扫了他一眼。大魔王名不虚传,近臣只觉刀锋过体,周身的血都凉了,不过笑得还是很和煦,打岀个手势:“林少将请,陛下和褚少将,邓大人都在等您。”
皇帝,褚岚,兵部的老邓,确实都在等他。摆着宴席等他。
等他的姿态却各有不同。
皇帝坐在最高处,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老邓坐立难安,仿佛椅子上放的是一把钉子,并且他看林卿源的眼神非常诡异,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快走!”的信号。
褚岚没有看他,因为一把长刀,正堪堪架在褚岚的脖子上。
皇帝一抬头,看到林卿源。
皇帝笑了一下,笑容苦涩,眼睛浑浊。
林卿源进宫的时候都没换衣服,军服上仍有血与火的气息,皇帝想:是这个人,守护了七海。
他想:对不起。
可是那番愧疚甚至没持续三秒钟,血皇派人带来的一句话响在皇帝的耳边:林七年前就找到了东君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