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蹿起来的时候,被劈了xué道的江零心里没太多计较,她只是想,高姨全家都死了,她走到huáng泉路,也能和他们做个伴。
那好像也没什么了。
她不记得火烧了多久。唯独记得火光里传来脚步声,很稳,随后烧着的chuáng板被掀起来。
漫天的烈焰焚烧,她看清了那个人。黑衣墨发,有一双很深的眼睛。
她读过一些书,知道人死了之后会由黑白无常领着下地府。她恍惚地想:这是来接她下地府的黑无常么?
可他却那么漂亮,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
他发现她,弯下腰,抱小猫崽子似的抱起了她。
他踩着满地的火苗,将她裹在黑色的大氅里,抱了岀去。
一岀去什么话也没有,先给她灌了一口烈酒。
十岁的小姑娘哪里喝过这样烈的酒。江零觉得自己是活活吞下了一团三昧真火,火沿着喉咙一路烧下去,烧到肺腑,脏内奇异的腾起一股气,气làng上翻,她以为自己是喝高了要吐,谁知气往上一冲,咳一声,竟然冲开了xué道。
她和那个人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是什么酒?!”
黑色大氅挑起眉毛,没答她。
他太高,于是半蹲着平视她。
那双很深的眼睛打量着江零,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岀一些什么。她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愣。
最后,他嘴角上扬,竟微笑了。声音低沉,带点铁锈气的沙哑,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脸。
他说:“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一提到家,她哭得更凶了。
楚萝不要她了,高姨也死了。回家,她的家在哪儿啊?
她的眼泪全抹在那个人的衣襟上。那个人却一点都没有嫌弃,有点宠溺地拍着她的后背,只说:“别害怕,我在这里。”
救命之恩,她那时却没有说谢谢。
谢谢太轻,她说的是:“我会报答你的。”
他笑了笑:“好啊,我姓林,林卿源。我等着你。”
现在回想起来,救人无数的林少将也许根本就记不得还有这回事,江零的话他不会当真,那句话恐怕也是随口一说。
可她记得。可她认了真。
记得他叫林卿源。
记得她说过,她要报答他。
后来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但她一直知道,他何时做了校尉,何时被血族公主递了qíng书,何时又升了少将,何时入京述职,回头一笑,长安街上掷花如雨。
她在每年的征兵手册上都会看见他的画像。
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穿着玄色的军服,墨发黑瞳。他的身后是风,是国之疆界,是寂静山没有尽头的冬天。
而一场雪,正漫天的下呀下。
她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她一个词一个词的去学血族语,她偷偷地翻阅所有关于幻术的古籍,她痴迷的一点一点地练习。
她本不是个勤奋刻苦的孩子,也并非天资聪颖,可她只是单纯的想,自己qiáng大一点,是不是就能离他近一点?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说,这样的一种感qíng。
说崇拜?比崇拜多一点。
说喜欢?比喜欢厚重一点。
说爱qíng?但是他们甚至只有那年的一面之缘。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一个人。
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你念到他的名字,就会觉得自己很qiáng大。qiáng大到什么都不害怕。
像是后盾,像是铠甲,像是一种信仰。
钟队长完全不知道,自家少将还有如此侠骨柔qíng的历史。
但是听完这席话,单身狗的钟队长,有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被齁住了的钟队长,急需泼江零一瓢冷水来冷静一下:“唔,有这个想法是好的,那你准备怎么追?玄衣推崇等级制,如果按照你现在的军衔,恐怕一年都未必能见他三回。”
“况且他都还不知道你是个姑娘。”
江零:“!你不是说他知道么……”
“哦,我随口说的。”钟洗河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qíng,“他能知道?在他眼里,人只分‘能用’与‘不能用’,不分男女老少美丑。”
空气静了十秒钟。
江零:“&¥%#@$”
钟洗河:“……什么意思?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