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难怪希冀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小小的身体又瘦又弱,掉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反抗——他的力气太小了,小到,即便是事关自己生命的事qíng也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他像风筝一样的从崖边坠落,眼神中的迷茫还未褪去。
“……为什么?”
“我……甚至不可以活下去吗?像别人一样……”
凌轩扣住腰间的配剑,目光冷冷,声音冷冷:“不可以。”
“你没有资格。”
晏长庚伸出的小手像是在等待着谁的救赎,然而谁也没有来。他却得到了一个残忍,却真实的答案。
沈昭昭跪在崖边,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只能看着他掉落,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只剩下糙地燃尽后的灰烟。
“我想让你活着……”崖边仿佛有着什么禁制,沈昭昭跳不下去,“即便以后的你是怎么样,现在,我都想让你活着……”
可是,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揪着心口,痛的快要死掉了。
五六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她不记得了……在沈泠膝下撒娇,在沈归舟的纵容下无法无天?
在那样的时空里,晏长庚经历了怎么样的黑暗?
她呼吸都要停止了似的,下意识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眼前一片发黑。接着,视线里下了茫茫的雪花。
“青羽宗虽然现在还不大,但是依仗着墨元宗,势力也越来越广,”一个穿着锦衣华袍的小少爷爹爹不休道,“墨元宗弟子资质都太好,小爷我过去未必能有什么好的待遇,与其去受人欺负,倒不如来这里好好享受,更何况我爹与杨掌门还有旧jiāo。对了,我叫韩羽,你呢?”
“我叫晏长庚。”
沈昭昭颤抖着将视线挪了过去,从山崖下爬上来的晏长庚有了一些变化。他好像长大了些,七八岁的模样,可是脸上的表qíng却再也不复天真。
虽然板着一张脸,却不难看出,他眼中仍有一份希冀。
“晏长庚,火系天灵根。”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晏长庚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掌门杨志的徒弟,而韩羽成为了他的师弟。
在那个时候,沈昭昭清晰的看到,晏长庚笑了一下。他站在杨志的后面,看着这个“师父”的背影,极浅极淡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里,珍藏着他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是不是傻啊!”沈昭昭叫了出来,那个笑容深深刺痛了她,她深深的吸气,怎么也掩盖不住自己的哽咽。
“别去……”
晏长庚第一次换上了新衣服,长长的袖袍,宽宽的腰带,jīng致的纹路。那脏兮兮的孩子终于褪去一身的污垢,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弟子。
他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有一张独属于自己的chuáng,书桌,茶具。
这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真实。
沐浴过后,他需要去拜见师父。晏长庚在镜子前再三整理了衣襟,走了出去。
韩羽和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从掌门的房间出来,晏长庚愣了愣,避开了。
走进房间中时,杨志正在喝水,见到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气氛有些古怪,仿佛之前有谁在这里大闹了一通。
“徒儿拜见师父。”晏长庚作了一个长长的揖。
“跪下。”杨志道。
晏长庚愣了愣,顺从的跪倒在他面前,再次道:“徒儿拜见师……”
“你喊谁师父?!”一杯热水劈头盖脸的从他头上泼了下来,烫的他半边脸都泛着红色,茶叶顶在他的头上,湿答答的晕开了一片。
白色的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白的刺眼。
“天字火灵根了不起了啊?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你这样一穷二白的乞丐,根本没资格做我的徒弟!”
“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杨志你这个大混蛋!”沈昭昭气的破口大骂起来,在杨志转身的瞬间狠狠的踢上了他的屁股,“你去死吧!”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走回晏长庚的身边,咬牙切齿道:“你别理那个混蛋,快起来!”
却在弯腰的瞬间,顿住了动作。
她分明看见,晏长庚低头捡起瓷片的瞬间,一颗豆大的泪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混在热腾腾的茶水中,淹没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