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睿休假,让他可以减少另一种需要忍受的噪音,但相对的也突显出吧台区的安静。
他并不像张义睿那般健谈,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都可以聊得天花乱坠。张义睿还曾经笑他是近十年来最自闭的酒保。
“麻烦再给我一杯。”
徐芷歆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醒神,捻熄手上的烟,回应她的请求。
“你常常这样待到一、两点才回去,不会影响白天的工作吗?”
他取走她面前的空杯,换上另一杯八分满的橙花。
“我睡眠时间短。”
她微笑,拿起杯子小啜一口。
舒正寻留意过她几次。她总是坐在吧台的右侧,喝着一样的酒,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她的话并不算多,往往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ROXY”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但是会让舒正寻注意到的,通常都不是讲话最大声的那一个,而是一句话也不说的人。
就像徐芷歆一样。
当她发愣盯着那只空杯时,她时而皱眉,偶尔露出寂寞的神qíng,也会不经意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旁座的人在聊些什么,丝毫影响不了她。
但是当她醒神过来的时候,她会扬起俐落的微笑,谈吐自信清晰,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思及此,舒正寻断然阻止自己的思路方向。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受费洛蒙吸引的畜牲一样。
冲动不是他的作风。他甩甩头,拿起烟盒,又点燃了一根。
“你的烟瘾还不小。”
徐芷歆忽然说了一句。“我从进门到现在,看你抽了四五根了。”
“还好,”纸烟叼在双唇之间,他含糊回话。“很忙的时候烟瘾就会小了。”
“你知道抽烟的人比不抽烟的人容易患哪些疾病吗?”
舒正寻愣了一会儿,拿下嘴上的烟。
“你现在倒是很像教书的。”
自从哑哑过世之后,这两年来没人劝过他戒烟。
“……你在说什么?”她露出疑惑的表qíng。
她的表qíng却让舒正寻笑了出声。
“要说谎的话,至少也该记得自己说过哪些谎吧?”
徐芷歆静了三秒,才猛然想起她曾经说过“我教数学的”这句话。
“反正你当时就已经不相信了。”她自己找台阶下。
“原来还有这招。”
他又抽了一口,她的劝导已经完全被他当成了耳边风。
“看样子不拿数据给你看,你是不信邪。”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病理研究,看过无数的临chuáng案例,有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能够安然活到现在才真是个奇迹。
“在这种环境下,不会有人想劝你戒烟的。”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况且,老天爷真想带你走的时候,谁也阻挡不了。”
他想起了哑哑。
“就算是不沾酒、不抽烟、从不熬夜的人,也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忽然就这样走了。”
一觉醒来之后,恶耗就这样直接降临。
毫不留qíng。
徐芷歆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顿时分不出他是在说某人的名言,还是某本书的佳句,或是他的亲历过程?
“你才几岁?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沧桑?”
她gān笑,岔开了话题。
舒正寻睇着她看了一眼,浅笑。
“和你相比也不过如此而已。”说完,他熄了手上的烟。
徐芷歆却傻愣了好一下子。
是她多心吗?他是随便找一句话来回应她,还是他真的看见了她心里面的那片荒芜?
这个答案将会无解。
她没有勇气确认。要是她一开口,就算对方原本只是试探,也会因为她的一句反问而真相大白。
“你还没回答我,”她坚持要中断这个话题。“你到底几岁?二三?还是二四?”
舒正寻露出了淡淡的浅笑──通常急着结束话题的,就是心里有鬼。
他会这么认定,是因为他常gān这种事。
“总之比你年轻就对了。”
“……这答案真是让人窝心啊。”她冷笑,拿起杯子又啜了一口。
忽然──
“义睿今天没来?”
一抹身影忽然凑上吧台,劈头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