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郎顿时感觉有一道清冷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得又往吴二媳妇身后躲了躲。
孙大郎是不知内qíng,否则这会儿心虚躲藏的,该是梨怜心主仆才是。
赵彩央忙压了压止不住上翘的嘴角,那边张四夫人已经拉着易生爹抬脚就走,一行人便由同知大人府管事领路往长史府走去。
有别家主子在,吴二媳妇和秋兰、冬梅便和红梅落在了主子们的侧后方。
孙大郎得了空,忙脱身而出,喊了个家丁出来jiāo待几句话,自己抬脚就往张家车走去,想着打探打探梨怜心的来历。
各家马车一空,就有同知大人府小厮上来领车改道,孙大郎设法和张家跟车的家丁搭上话,才要跟着张家家丁去一旁说话,就听胡同外传来一阵踢踏马蹄声。
来赴宴的女眷多是做马车或是小船,会骑马而来的必是男眷。
还未走远的各家女眷免不得回身探看,这一看,彼此jiāo头接耳的议论声就比刚才更大了——各家已婚的夫人、少奶奶还好些,那些云英未嫁的小女儿却都不约而同面上飞霞。
孙大郎察觉各人异样,定睛一看便释然——来人他也接触过一次,真是淮南卫所督指挥使司督指挥使苏凤九,和他并肩而驰的人看着年貌,应是另一位和府里有jiāoqíng的新官,漕运督史当今的二皇子无疑。
赵彩央一行自然不能免俗,也跟着众人回头望去,易生爹见是二皇子和苏凤九,便拉着赵彩央停在原地,笑看向张四夫人,“请您先走一步。难得见到相熟的小辈,我少不得要打声招呼。”
不等张四夫人开口,梨怜心已经拉着张四夫人,有些急切的小声道,“舅母,耽搁了这一会儿,梨落想去更衣……”一听梨怜心要上净房,张四夫人无法,只得顺着易生爹的话笑应几句,带着梨怜心和一众下人先行离开。其他人就是再好奇来人,却也不好真就原地围观,也三三两两的渐行渐远,方才还人声喧阗的中正胡同,一时清静下来,只余越来越近的踢踏马蹄声。
chūn日晓风,轻柔而和煦,中正胡同高墙上探出的花树被暖风一带,粉白花瓣打着旋儿簌簌落下。
高头大马踏风而来,马蹄夹带着花瓣渐行渐慢,单调而规律的蹄声渐渐止住,停驻于赵彩央一行人跟前,马上二人背着光,唯独身上浅绯色和浅绿色官袍相映成章,给这chūn日映照的胡同添了一笔别样的浓墨重彩。
这样的私下宴席,二皇子和苏凤九竟正儿八经的穿着官服赴宴。
赵彩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视线在苏凤九身上掠过,仰起下巴眯着眼打量经年未见的二皇子。
昔日意气张扬的少年似乎沉稳了不少,形貌已经褪去当年不经意间流露的浮躁和不耐,此刻居高临下端坐在马背上,一身浅绿色官袍衬得人身姿挺拔而端严,显出以往初见时没有的气势。
那张曾经在她面前露出过狠厉、压迫感的京城皇家公子的俊脸,此刻沉静的如同一潭冰封的chūn水,看不出明确的喜怒。
当年在京城,她和易生经历过的事,二皇子也以他的身份地位经历过,而这些年改变的何止是易生一个人,二皇子能以皇帝之子、皇帝最中意的儿子的身份外派到广州道、云南道为漕运督史,其中艰难险恶又岂是常人能想象的。
二皇子要还是当年那个三两句话就能被她算计的二皇子,他也坐不到这漕运督史的位置。
何况他这一身浅绿色官袍,官阶品级虽及不上易生和苏凤九,但在其他人眼中却是要比绯色官袍“值钱”的多。
即便此时背光,也叫人觉得那chūn日暖阳罩在他身上,似度出一层刺眼的金色光芒。
赵彩央眯着眼微微笑起来,一旁领路的同知大人府管事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一面摸着额上热汗,一面热切招呼道,“小的见过二皇子、卢大人,您二位来得巧,这会儿车马刚清出道儿,两位可直接前行,前头自有小厮为二位牵马领路,少爷已经在前头花厅恭迎大驾。”
说着略顿了顿,抬眼看向马上二人,似别有深意的说道,“只是方才有贵客上门,少爷这才耽搁住脚步,没能出来亲迎。”
同知大人和易生今日因公事不能赴宴,今日除了二皇子和苏凤九,男客怕是没有比他们更“贵”的贵客了。
赵彩央闻言有些意外。
苏凤九却是挑着浓眉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丢开缰绳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