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易生忙,武大管事更忙,他是易生心腹,除了外院大小事,还管着外书房和挂着别职神秘的清客幕僚,职责机要,赵彩央也就刚嫁进来认人时,见过武大管事一面,后来都是让人居中传话,话也不是递给武大管事本人的,是递给他身边的心腹小厮。
这位“大驾”光临,赵彩央心头忍不住一跳,首先想到的就是刚搬进来的大箱子,本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小心思,最终还是先去了小花厅,让人请武大管事进来。
武大管事是个jīng瘦的中年汉子,长相颇有闽粤人的特征,略突的颧骨撑着紧绷的面皮,身瘦让他看起来jīng明且年轻,但常蹙的眉间又透出几分严肃和疲态,此时却是脚底生风,拱手行过礼语气轻松,“夫人还未看过箱子里的东西吧?老奴不负夫人所托,总算是把您说的那玩意儿弄来了。”
柳暗花明,赵彩央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心花怒放,来不及看茶就站起身。
“夫人稍安勿躁,老奴想着夫人事忙,手边特意捡了一袋出来好跟夫人回话。”夫人有多得主子看重他一清二楚,武大管事不敢端架子,躬身送上个小包袱,态度恭谨,“听找来的人说已经过季,所以品相不太好,有些发硬发蔫,您将就着验看。箱子里头的是让人全都剥开刨下的颗粒,听人说是能直接做种入土的。”
几支略微发白发瘪的玉米静静躺在包袱皮上,根部连着的包衣已经huáng白无水分。
模样难看,落进赵彩央眼里不亚于满眼huáng金!
见夫人满脸喜色,掩不住兴奋得爱不释手,武大管事心头大定,这才有心qíng嘀咕两句夫人爱好真奇怪,不爱红妆偏爱农物,嘴上却乖觉,不用主子问就紧着道,“能寻到夫人要的这玩意儿,多亏了重开海禁的gān系,也是夫人主意把得住,没因为老奴办事无能就叫停,这一年功夫总算没白费。”
她刚打算叫停,赵彩央呵呵,这才知道能寻到玉米是因为海关衙门。
天津口岸和广州口岸在前朝时,因着临近东北及东南亚附属邻国,各有边境市场开放,如今重开海禁,朝廷特批这两处可重开边境贸市,不为敛财只为吸纳邻国消息,为出海做理论上的准备。
南汉朝地广物博,在邻近小国眼里就是淘金地,老百姓不管官家如何举措,只管挣着拉货进边境换钱,即便要被上头刮去一层厚油水,盈利也比自产自销高出数倍。
机缘巧合,玉米就被邻国小贩包装成寓意吉祥的观赏植物,送给卫军长官,一层层往上献就到了广州府海关衙门提举案头,邻国小贩无心cha柳,反倒因此做成了贩卖观赏玉米的生意,自此成熟玉米已经入驻广州府大花市。
广州六子行是岭南道商贸龙头,武大管事的手下消息灵通,本着宁可错过不可放过的谨慎,就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赵彩央转着手中gān瘪的玉米,皱着鼻子无语。
西红柿也罢,玉米也罢,舶来品多少都让人敬而畏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没个有眼力的想着发散思维,挖掘挖掘其他功用。
其实也能理解,虽说南汉朝也是以农为本,但定xing思维扎根久了,当官的墨守陈规,只埋头研究现有的据说朝廷每年的试种和试验田,研究的就是水稻大麦等既有农物,底下看天求温饱的百姓又怎么会吃饱撑的,拿田地人力冒险。
观赏植物,古人还真爱信这种话,西红柿又红又圆又亮,玉米huáng澄澄的那可是快赶上御用明huáng色了,可不是寓意吉利的好观赏植物么!
照这节奏,只怕广州口岸官船顺利下海后,广州府海关衙门就能把玉米敬上京城。
也不知道胸怀大志的腾文帝见着这“祥瑞”,会不会乐得围着一把玉米啧啧转。
估计玉米还得被斋戒沐浴,捣腾得真跟朵花儿似的,正儿八经的cha到价值昂贵的花瓶里送到御前,供皇帝老子和满朝文武瞻观歌颂。
赵彩央脑补得欢乐,嘴里不忘正经事儿,“听武大管事的意思,你弄来的这些已经过了收获期?这里头有没有什么说法?”
还收获呢,夫人真指着这些东西下地收来吃?
转念想到西红柿推广的成效,陈大管心头一凛,忍不住细看桌上玉米两眼,郑重道,“听下头人说这东西在广州府临界属国叫玉蜀黍,在当地是夏种秋收,一年一季。那里穷,好米白面少得可怜,当地人多是直接拿来当口粮吃,听说喂牲口也是用的这个。老奴也尝过一口,那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