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不过,等我修补之后,自然就会有人捧着花花绿绿的钞票上门来买。」沉浸在古物天地的她,对于修补习下过一番苦心学习,任何毁损掉漆的老对象辗转到她的手上,十之八九都能恢复旧貌。
「哦?」他淡嗤了声。
「你这一声哦听起来很不以为然,是吗?」
「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要崭新的东西,反而喜欢这种看起来丑丑老老的旧东西?」
「这你就不懂喽!老东西的造型、颜色、功能……在在显示当代人的生活形态、礼仪、艺术跟qíng趣。只要你愿意静下心倾听,你将会听到它正对着你娓娓诉说它的故事。」她对老东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qíng怀,每每提及,两眼就灿亮如星,滔滔不绝,完全忘了他跟她曾经有段不欢而散。
「这么神奇?」
「不是神奇,而是它跟我们老祖宗的生活息息相关……咦?此时并非深秋季节,路旁居然有一蓬白花泛红的五节芒?」她跳下引擎盖跑过去摘了几根,专注且熟练的转动手指头,不一会儿工夫就编折出一只活跳跳的蚱蜢,递过去给他,说:
「送给你。谢谢你宁可得罪女朋友也要留下来陪我。」
「你的手夏巧!」他望着手上栩栩如生的蚱蜢,由衷赞叹着。
「还好啦!我这双手拿电钻拿锯子拿焊枪,就是不拿锅铲……哎呀!怎么突然下起雨来啦?可恶的老天爷!您是不是觉得我的车子抛锚在半路上还不够惨啊?这会儿,居然还下起雨来想淋湿我的宝贝!」她嘟嘟嚷嚷打开车门,从座位底下抽出几块大油布准备盖住她的一车子宝贝。
「我来帮你。」他自告奋勇拿走她手上的油布,整张摊开来后,用力抛过车顶,迅即跑到另一边跃身上去抓下油布扯好塞住绑紧。
「哗!你的动作真俐落!前后不到十分钟,已经把车顶包得密密实实。这会儿,任雨下得再大也不怕被淋湿。」他重复几次动作就将一车子的货搞定,令她自叹弗如。
「现在,你不必担心你的宝贝被雨水淋湿,不过,你的人却很有可能淋成一只落汤jī。」
「嘎?我们快到车子里躲雨!」她朝他绽开一朵娇憨笑靥,害他qíng不自禁晕眩一下。
「喂!你不快点进来车子里躲雨,一个人呆头呆脑站在雨中,发个什么楞啊?」她探出头颅朝他大呼小叫。
「喔!」从小就是资优生的他,活到三十岁第一次有人骂他呆头呆脑,他耸眉哂笑的钻进车子里坐好。
「来,我帮你擦gān头发……」她从置物箱里掏出一条gān净的毛巾,热心地顺手擦拭他滴着点点雨水的发梢,又忽觉不妥的停下动作,红着脸把毛巾胡乱塞到他手上,说:「还是……还是你自个儿擦吧。」
「先擦gān你的头发再擦我的。」他凑身上前,很体贴很殷勤的帮她擦gān一头微湿的俏丽短发。
「……」她的心脏卜卜狂跳,灵敏的鼻子不断吸嗅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古龙水,水嫩水嫩的粉颊早已嫣红似樱。
「好啦!我已经帮你把头发擦得差不多gān了,现在,该你擦我的。」他近乎调qíng地把半湿的毛巾jiāo回她手上。
「我……我又没叫你帮我擦头发……」不曾见识过这种阵仗的她,脸上的红晕早已从粉嫩的两腮漫淹到耳根。
「可是,我擦啦!我们中国人最讲究礼尚往来,我相信,口口声声喜欢老东西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优良传统吧?」他笑得一脸贼一脸得意。
「这……擦就擦吧。」礼尚往来就礼尚往来,不就是擦gān头发而已吗?又不是叫她吞剑跳火圈。她拿起毛巾,有点别扭有点笨拙地擦拭他的头发,狭窄的前座空间笼罩着一股微妙的氛围,两人静默不语。
只有豆大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
骤来的西北雨很快就停了。
两人苦苦等候的修车厂张老板终于开着一辆拖吊车迎面驶来,张老板把拖吊车从对面车道调转过车头,横切到货车前面停下来后推开车门跳下车,一见到金毓娴,立刻做出啪啪甩袖屈膝的动作,嘴巴还必恭必敬的喊一声:
「毓娴格格,吉祥!」
「噢!你又来了。」她一脸哭笑不得的拍着额头惨吟。
「你称呼她格格?」伴在她身旁的萨盂哲听了觉得有趣的问。
「她是正镶huáng旗的满族皇裔后代,若在大清皇朝,她乃金枝玉叶的格格。」张老板掀动两片厚厚嘴皮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