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敛了笑容,微微垂下了头。有风chuī过,将院中的竹林chuī得飒飒作响。
我原来竟是如此爱看书的,爱书成痴。可我却怎么不记得呢?脑海中没有丝毫印象。
难道真是我忘了什么?
四月初八,风轻,雨后初晴。
我大病初愈,面容开始有气色起来。小翠给我梳了时下流行的凤飞髻,额头点了朵淡梅,显得人jīng神很多。女子都爱美,我自然也不例外,穿上了新衣,准备着出门。
上个月刚弄好的牌匾挂在大门口,上头一个“蒙”字,很正派。门前已经有好几顶大轿子摆着了,轿夫都在一旁等着。陈管家正颇为认真地给家丁们分派任务。
待我到时,蒙岚已经站在石阶上等我了。此时见我到来,笑盈盈地朝我伸出右手。我将手放了上去,也回以微笑,出自真心。
他虽长得丑,可却是个极其温柔儒雅的人。学富五车却不似他人那般喜炫耀,谦卑又不失出尘的傲然。算得上是个君子。即使与他尚无爱恋之qíng,相敬如宾倒也是好的。
此日,我们yù往西郊踏青。府上暂且由陈总管和小翠打点,过几日便回府。
当轿子路过北玄门时,我见外头有人群簇拥,好似在看什么热闹。一时好奇,便与蒙岚停轿围观。
上前一看,原来是个老翁在垂钓。那老翁胡子须白,鬓发苍苍,但人却jīng神矍铄。他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放在膝盖上,两眼望着平静的水面,岿然不动。任周围如何喧哗,他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十分认真地在钓鱼。
我见垂钓者一向悠然自得,神qíng恬然。却不想今日这老者,好似在与人搏斗般,双目如炬,灼灼bī人。
我便上前去问了旁人,道:“这位老伯在做什么?”
“钓鱼。”那人道。
“钓鱼?”我又问道,“那怎么这么多人围观呢?”
“你是新来的吧?”那人瞅了我一眼,见我打扮光鲜,顿时声音放柔了许多,道,“你有所不知。这位老伯是从柳城中极有名的钓者,有一绝技,能空勾钓鱼。只要他一出勾,必有所获。不管是在哪儿,只要有水的地方,他都能钓出鱼来。你瞧,这护城河水质浑浊,怎么可能有鱼呢?所以大家都在等着看,看今日他能不能钓出鱼来。”
我恍然大悟,称谢,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却见蒙岚混在另一道人群中,正与那些人打得火热。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下注。他们在赌那老伯能否钓上鱼来。
那几个人看上去也都是文人,手捏纸扇,一派潇洒模样。蒙岚正与他们说话,时而讶然,时而微笑,很是融洽。
不一会儿他便回了来,手上捏着钱囊。我见他去时是鼓的,回时却是扁的,便知他也下注了。
“你下的是什么注?”我问他。
“我赌不能。”他笑了笑道,“这护城河虽浑浊且有淤泥,但水浅,根本藏不住鱼的。”
我却挑眉一笑,道:“那我赌能。”有意与他作对。
“无妨。”他只宠溺笑了笑,显然不太相信那老人能从这儿钓上鱼来。
自是寻常人都这么认为,那一堆的人,只有我下注压了能。可我却觉得,那老人必定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才能,比如妖法。虽然得知之前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梦罢了。但我还心存着希望,哪怕一丁点。
人聚得越来越多,赌注下得也越来越大。我却丝毫不担心。蒙岚也胸有成竹,只当这是个有趣的游戏罢了。
垂钓的老者也好似到了关键时刻,额头冒了几颗汗珠出来。他手上青筋bào起,似乎在与鱼竿的另一头对峙着。时不时能看见鱼竿抖动,还有水面微微泛起的波纹。
见状,我大喜不已。这老者果真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才能的。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下注的那三炷香已经燃了一半,老者依然没有挑竿。但人们的心qíng却已开始激动起来,紧攥心弦。
“噗”,一声轻响。虽则不亮,却好似在煮着沸水的锅,忽然在人群炸开。
那老者将钓竿挑了上去,勾上却什么也没有。没有鱼饵,也没有鱼。
四下哗然。
有人拍掌欢呼,有人垂头丧气。才知那赌注,一共有一百一十三人下注。压不能者有一百零二人,压能者,只有十一人。我便是其中之一,总共输了约有两千七百两文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