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语_作者:一尾白兔(47)

2017-12-17 一尾白兔

  一千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与我何gān?

  他见我双眼迷蒙,好似不解,便又淡淡问了声:“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忘了什么?”我冷哼一声道,“一千七百年前我还未出生。”

  他听了我的话,扭过头来仔细看我。目光灼灼,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回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满脸狐疑。他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这些人说话总是如此稀奇古怪。一千七百年前我还未出生,谈何忘记?简直是笑话。

  “你们莫不是认错人了?我记得之前蒙岚也说过,与我相识在一千七百年前。可那时我尚不知身在何处,天地也未曾孕育我的灵魄……”我想,他们大概是认错人了。天底下叫“龙踏烟”的女子何其多,不小心认错也是qíng有可原。

  “不,不会认错的。”他却不听我解释,当即打断我的话道,“当年背叛的人可是你,我怎会忘记?”声音平静如水。

  听此话,我错愕不已。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当即呆愣在原地。

  这种事,我怎么不记得?我又怎会背叛他?

  “我……”我刚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忽地看见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幽深,各种qíng绪错综复杂,痛苦,绝望,还有愤怒。他却只两眼看着我,端起茶杯,静静呷了口茶。

  “看来你真的忘了不少东西。”他忽地冷笑一声道,“你若不记得,我便帮你回忆。”瞬间,他将手中的瓷杯投掷于地,哗啦一声碎了。

  屋外听见响声的小翠跑了进来,一看,屋里却空空如也,不见人影。桌上还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氤氲着雾气。

  “这是何处?”我问他道。他却不应,神qíng淡漠。

  我看着脚下汹涌的波涛,惊骇不已。虽则身子悬空,但那震耳yù聋的海涛声却依然将我吓得不轻。可蒙年却不顾我胆怯,一伸手将我推了进去,我坠入了海中。漫天的海水灌入我喉中,我在窒息中胡乱挣扎,垂垂yù死。意识也忽地模糊了起来。

  我看见上头站着的蒙年,睁着一双眼,清冷又多qíng。

  天下着大雨,那雨可大,不一会儿便将稻田淹没了。今年已入夏,就等着丰收,可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委实恼人。我蹲在屋檐下,看着头顶上滴下的绵绵水珠,发起了呆。

  大娘病了,病得不轻,躺着下不来chuáng。上个月屋子漏水,她上房修瓦,结果一个不小心从上边摔了下来,跌断了几根骨头。老郎中看了,给了几块狗皮膏药,说是抹身上贴着就能治好。可现在都快一个月了,那狗皮膏药也不见效。

  大娘是个急xing子,不肯在chuáng上歇着,非要爬起来去gān活。然而她刚出门没多久,又被老王家的驴给踹了一脚,踹在额上,流了很多血。这一次,她疼得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哭着喊着,她就是不肯醒。老王说,你大娘是魂给黑白无常勾去了,醒不来喽。他说要弄条棺材来,给大娘好生安葬,也算为自家的驴赔个不是。我气得抄起扫帚就将他赶了出去。

  人家说我是个倔娃娃,对大娘也很尽孝。不过他们都同qíng我,因为过不了多久,我要再一次流离失所。我本是个孤儿,在街上行乞。那时大娘上街卖菜,一瞧见我,说了句“哟,是个女娃娃”,然后就将我带回家了。大娘是个xingqíng古怪的人,很要qiáng,从不肯求人。不过她心地善良,即使我是个女娃娃,十年来也没亏待过我,待我如亲闺女般好。

  可这一次,天降横祸,大娘病倒了,每日的茶饭都是我给喂的。家中一贫如洗,锅碗瓢盆,能卖的都卖了,连家中那头老huáng牛也给卖了,还是不抵给她看病的钱。

  没过几天,我起身后给大娘抹洗身子,却发现她的身子冰凉,已经咽了气。我嚎啕大哭。最后老王还是将那口棺材抬来了,把大娘埋在了后头那山沟里。

  “节哀顺变。”

  这是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昨晚我梦见了大娘,我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温柔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傻孩子,大娘该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我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她要回到自己的故乡。我问她故乡在哪儿,她却笑着不说话。

  大娘走了,回故乡去了。生活还是要照常。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雨下得越来越大。我还指望着今年若是丰收了,便能用大米换点儿银两,穿上大娘给我织的花袄,上路去西凉。离开这里,迫切地想离开。大娘不在了,这儿也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