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是儿子的亲骨ròu,是当爹的没护好她……”
“别说了。”老太太拿帕子揩眼角,摇头叹气:“你们一家子拿命护她,老婆子再狠心也不能bī死你全家。你回吧,过好自己的日子,族人找上门老婆子撕下脸皮去应付。”
“娘……”
“别叫了,叫得我心疼。”老太太捶胸:“我晓得你想借银子,没有。账上一共十五两,大孙子,二孙子马上说媳妇,出小定,这点还不够。我有三个儿子,不能只顾你一个。”
杨老三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垂头丧气的出来。
他又厚着脸皮去找两个哥哥,两个哥哥都劝他将杨翠卖了。
一个坏了名声的丫头片子,还能有啥出息?翠儿长得好,不拘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还是卖给人伢子,都能要个好价钱。除了退李家,还能剩下些。
如此,杨家名声受损不严重,手里头还能宽裕些。
不怪两个伯父心狠,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儿家是宠物,逗着,哄着,宠着都行,可要倾家dàng产,豁出xing命去护着,那不可能。
杨翠坏了名节,就成了病得快死的土狗。正常人要么卖给馆子杀ròu,要么扔出去自生自灭。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扔给病狗点粗糠,等它死了再埋都算仁慈。举外债给土狗治病,眼看着还治不好,这人莫不是疯了?
说到底,奇葩的其实是杨家三房。
杨老三走了一圈,能求的人都求了,没借到半个子儿。
他急得跺脚,可能恨谁,该恨谁?
狗娘养的世道,狗娘养的老天!
杨老三回家抽了袋子闷烟,换了短打,往腰间别了柴刀,又背了弓箭拿了铁镐就要上山。
紧着绣了一夜绣品的叶氏霍然起身:“他爹……”
她想说:山上凶险,你不擅长打猎又是一个人上山,这怎么行?
可爹娘是儿女的天地,出了事,他们得去撑去扛去担当,刀山火海,都要去。
她终究改口:“别去深山,打点兔子、山jī之类的,也能换钱。”
杨老三点头:“我有分寸,桃桃和chūn晓都还小,我知道。”
杨chūn晓在私塾打杂,挣点口粮的同时还能学东西,这份工丟不得,一大早杨桃就撵了他回私塾。
送走chūn晓,杨桃自己也没了踪影。大家以为她去王婶那儿了,也没在意。
现在当家的上了山,叶氏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左思右想,问杨翠:“桃桃劝你一晚上,你想通了没?”
杨翠埋着头闷哼:“想通了,我不寻死。”
叶氏放了心,收拾好要出门:“我把绣好的拿去卖,顺便再多接点活,你在家好好的。”
杨翠闷声点头,拼命绣花。
她想死,真想死,可一家人为了她掏心掏肝,她有什么资格去死?这辈子不当牛做马回报,她对得起谁?
天快黑尽的时候,叶氏回来了。
带回来一堆绣活儿,还有一两银子,眉开眼笑:“掌柜仁慈,多预付了三个月工钱。”
杨chūn晓也回来了,将三百文钱递给叶氏:“接了两起抄书的活儿,这是工钱。”
叶氏伸手揉儿子头:“好孩子,功课要紧。”
“没事儿,抄书也能学习,咱家书少,得本书看可不容易,我愿意抄。”
“好,好,这就好。”
杨桃也回来了,她一身láng狈,脸上手上都是伤,躲在后门想趁大伙儿不注意溜进屋去换衣裳。
可chūn晓眼尖,看见了她:“姐,你咋不进屋?”
杨桃瞪他一眼,知道躲不过,大大方方的进来。
叶氏吩咐chūn晓去给杨桃打水,自己又忙着找帕子给杨桃擦手,担忧的问:“去和人打架了?”
“没打架,上山找了点东西。”
她从怀里掏出两根何首乌:“运气好,挖到了大的。明儿卖给王婶,少说也给一吊钱。”
家里没人认得何首乌,可都认识杨桃脸上身上的伤。
叶氏急了,跳脚:“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上什么山,上什么山?”山上多危险,豺láng虎豹都不说,光毒蛇毒虫就要人命。
叶氏抢了何首乌要摔,杨桃赶忙扑过去护住。
“娘知道不容易,还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