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震诧,挡了子弹的人竟是芙芳?!
单薄的女人艰难地维持着转身的姿势,她的鼻梁骨被子弹打穿,留下了黑红的血dòng。子弹没有透颅而出,而是深深地嵌在了她的颅内,在颅骨深处炸裂成致命的金属碎渣。
她像一块破布,萎顿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枪声响起的刹那,那两个黑衣人便拎起地上失去意识的同伴,迅速撤离了。
嘉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突然变故。她拼命地扣着手中的扳机,可是子弹只有一颗,而那唯一的子弹已留在了芙芳的颅内。
愤怒和悲伤席卷了书玉的四肢百骸。她气得浑身颤抖,瞪着嘉穗的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珪从书玉的身上爬了下来,怯怯地靠近地上的芙芳。
多年囚禁令芙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娇颜,而脸上的致命伤更显得她愈发狰狞。
珪却并不害怕,小小的身子缩在了无生机的女人身旁,呆呆地望着女人的脸。
书玉怎么也无法开口告诉他,她才是你的妈妈。你找了许多年的妈妈。
她也无法告诉他,你的妈妈也找了你很多年,只不过中间有那么些个混账东西被利益驱使,让你们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
书玉知道,芙芳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也不知嘉穗打出的那颗子弹到底藏了什么玄机,竟将芙芳体内的活体细菌生生压住。
芙芳的身躯逐渐变硬,血液不再流淌,支撑她苟延残喘了数年的细菌彻底失去了活xing。
书玉蹲下身,想将珪抱起。奈何小小的孩子竟赖在了地上,她怎么也抱不动。
“珪?”她轻声唤道。
孩子缩在芙芳身边,忽而揽住了芙芳被泥灰裹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脖子,猫儿似的唤了一声:“妈妈……”
大约这就是血浓于水。
芙芳苦等了这声呼唤多年,如今却是再也无缘听到了。
书玉只觉得眼眶酸涩。
远处嘈杂的人声终于来到了小道。
为首的竟是江南和亚伯。书玉看着许久不见的两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谭,你怎么哭了?!”亚伯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然而下一瞬他的注意力便被珪和芙芳牢牢吸住了,“啊呀,这两位是……这个孩子的体质很有意思哦,谭,你可以把他jiāo给我研究研究吗?”
江南来到书玉跟前,蹙眉道:“受伤了?”
书玉摇摇头,眼里的柔弱之色陡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凌冽的寒意:“如今世道挺乱,乱世里死几个人,不会引人注目吧?”
江南挑眉,不知她这番话有何用意。
只听她又道:“如果我今夜杀了那个女人,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江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嘉穗。
“你别乱来。”江南握住了书玉的胳膊,“莫要脏了你的手。”
嘉穗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那个戴了半截面具的男人慢悠悠道:“这种脏手的事,还是我来吧。”
今夜变故一个接连着一个,嘉穗腿软得跪坐在地,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江南的话唤回了书玉几分神志。她看了看江南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如美玉的手,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
“你的手该用来抚琴的。”她喃喃。
江南愣了愣,随即笑了:“我的手已沾满了鲜血,不多这一个。”
书玉摇头:“那更不能因为我再添一个。”
江南也不争执,掩藏在面具后的眸子微不可查地柔软了下来。
“你们不能杀我!”嘉穗语无伦次,“我还怀着孩子,你们杀了我,造下的是两桩杀孽!如果大人知道你们杀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你们都得死!”
江南单膝下跪,冰冷的目光与嘉穗持平:“你说,你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嘉穗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江南轻轻地呵了一声:“那你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你什么意思?”嘉穗仿佛受到了侮rǔ,“我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血统,自然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们无法承欢孕子,并不代表我不可以。”
江南淡道:“正是因为你身上流淌了那个姓氏的血,他才不会让你诞下他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他最痛恨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血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