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轻轻一笑,拉上了身后的舱门, 将海风和心底里陡然生出的小悸动一道关在了门外的夜色里。
“辜, 你在看什么?”
男人抖了抖烟灰, 将投在甲板上的视线收了回来。那里已空空dàngdàng, 再也没了那抹纤细的丽影。
“没什么。”他淡道,“刚刚看到了一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兔子, 不过它已经跑走了。”
***
餐厅内同样冷清, 只有寥寥几人品着红酒低声闲聊。大部分船客都下了船, 去港口的小镇找乐子去了。
书玉点了一份小羊排和沙拉,意外得了一杯免费赠送的葡萄酒。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通心粉,心下叹道:还不如跟着玛丽入港放纵一夜呢。
海风自餐厅的窗口chuī了进来,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撩了起来。
心若躁动了起来,连口中的小羊排都带了海的腥咸。
红酒迷醉了她的神经,她当即下了决定,今夜入港边小镇看一看吧,子夜前回船就好。
正待她从餐桌边站起来,头顶的吊灯滋滋啦啦一阵响,突然灭了。一同灭掉的还有整间餐厅的大吊灯。
一时间,船内餐厅黑乎乎成一片。
游客的惊呼从餐厅的各个角落传来,留船的侍者cao着印度口音的英语向众人解释——线路出现了小问题,已请人去修了。
然而请了半天,随船电工依旧没见影子。侍者有些尴尬,无论如何也不好在船客面前承认电工大概早就醉倒在港口小镇的某间酒吧里。
更糟糕的是,餐厅线路崩断后,寝舱的线路陆续崩溃,不到短短一刻钟,整艘游轮陷入了黑暗。
书玉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出餐厅的路。还未走几步,便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一时间,酒和烟的味道,夹杂着男xing独有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钻入了她的鼻翼。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噌地碰到了一张圆桌,圆桌上的酒杯叮啷作响。
“别怕,只是中央线路出了些小故障。”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与此同时,沉稳的男声自黑暗中传来,莫名叫人心安。
书玉抬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张了张嘴:“你……”
那人却往餐厅后的机械舱走去。金属舱门一开又一合,再没了声音。
餐厅内的游客早已不耐烦,一边小声抱怨,一边借着打火机的微弱光芒纷纷离了餐厅。然而书玉的脚跟却不知怎的,仿佛被无形的吸力钉在了地上,半点也挪不动了。
心里有一道声音坚定不移地说,船舱的灯,很快就要亮起来了。
仿佛验证她的预言,头顶的吊灯噗地亮起了光芒,继而一盏一盏灭了的灯相继恢复了光明。她似乎能听见寝舱那边传出来的欢呼。
机械舱的门半掩着,书玉走了过去,好奇地向舱内张望,便见身材高大的男人挽起袖子坐在折叠手工梯上,徒手鼓捣着错综复杂的齿轮和螺丝钉。
“线路接好了。”他对梯子下的随船侍者说,“原螺母负荷过重烧坏了,我已换了个备用的。”
侍者连连点头,眼里的感激仿佛要放出光来。
书玉见那男人利落地爬下梯子,工装裤的背带依旧随意地晃dàng在腿侧,与傍晚甲板初见时一般无二。
那个气质迷人的亚裔男人。
她不禁有些恍惚,晚餐喝下的红酒似乎又在作怪,她只得轻轻吐了一口气,掩饰作乱的心跳。
那男人走到了舱门边,与书玉对个正着。
书玉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里只印了亚裔男人的面孔。
灯光下,他刀削般的五官越发深邃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对眼睛,如深潭,又似漩涡,叫人看不真切,却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忽而,他笑了:“一个人?”
书玉愣了愣,这里没有别的人,他问的……是她?
且他说的是中文,似乎笃定她既不是印尼人也不是日本人。
“唔……是一个人。”她含糊地答道。临到这个时候,玛丽教的搭讪技巧她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她懊恼地垂下眼睑。傻死了。
“今夜维沙港庆海神,应该很是热闹。一起去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语气熟稔得仿佛她是他的老友。
她心念一动。她已决定入港,如果身边能有一个向导,那真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