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造一个锦绣山河,可要一起?”
“乐意之至。”
在我们十岁那年,他如是说,我如是答。人生如逆旅,我亦为行人,循规蹈矩地度日虽未为不可,但未免无聊不是?
自此我科举入仕,进翰林、入兵部,至侍郎、拜尚书,只为看看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他也收敛了之前的随xing,权谋武艺、任职练兵、乃至施惠于人,皆不遗余力且乐在其中。
在外人眼中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狷狂,只是这个外人不包括陛下,陛下对他的làng子回头甚为欣慰,渐渐改观并日益器重,派他到兵部任职、到军营历练、处理各地灾qíng……一步步地,他成了万民敬仰的将军,一个名副其实的王爷。
本以为以后的日子定是步步为营,陪他在这风云诡谲中主宰沉浮,谁料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我无法形容那时的感觉,只知道看到她一袭素衣,从马车上缓缓下来时,一瞬间,我忘记了和怀丘的约定,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不知不觉随她而去。
她独坐于坊客寥寥的窗边,乌发素簪、冰肌莹彻,栖息在柔柔的日光里,沉浸在手头的书中,让我心也跟着暖暖的,脚下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见她被妄议,我忍不住相帮,想不到她却以一桌饭菜作为答谢;每日都会故意路过济书斋,盼着再次看到期盼已久的身影;知她受伤,想上前询问,更想将藏在袖中的药给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见她抱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在人群中,多希望自己恰好在她身边,而不是站在远处对着她的亲人心生嫉妒,也是那时,我才坚定,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有她在身边。
在宫宴上遇到她,是我了解她最多的一次:第一次见她着宫装,第一次听她咄咄bī人、第一次听她谈曲,第一次发现她不经意的小动作、第一次看她如何用膳……
只是为何在她束手无策时,我也无计可施?为何在她危亡之际,我却没能在她身边?
与她相遇的时日屈指可数,可我却将七qíng六yù体会了个半。怀丘说我入了她的迷障,我笑而不语。
一直以为她对于我就是一湖山水,怡心怡qíng,赏心悦目,直到她去了,我才知道,她是一方心,没了,心便塌成了一处悬崖。
☆、第二十二章 翰林
五年后。
京都的一处小宅院一早就被人敲开了,“顾相公,顾相公在吗?”
顾仁迷迷糊糊地起chuáng,打开门还没瞧清来人,来人便说话了,“顾相公,这是小妇自己做的些吃食还有刚从地里摘的青菜,特意送些过来了给您尝尝。”
“多谢吴嫂。”他接过篮子提在手中,见她颇为犹疑,正yù出言相问,一个小脑袋便从妇人身后探了出来,“哥哥。”
“什么哥哥?没大没小的,快,叫叔叔。”吴婶敲了一下孩子的头,轻斥道。
“没事,我也听习惯了。”他蹲下身,摸了摸虎子圆圆的头顶,“虎子,今晨怎么这么乖没赖chuáng?”
虎子正要答,吴婶接口道,“顾相公,是这样的,小妇家中有些事,您能不能帮忙看一会儿这孩子?”
“吴嫂有什么事就放心去吧,虎子我会看好的。”
听他如此说,吴婶连忙道谢,复又对虎子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顾仁牵着虎子回屋时,骨井已经坐在了桌旁等着吃早食,“这小鬼怎么又来了?”
没理他的抱怨,顾仁从吴嫂带过来的竹篮中翻出一小袋包子放在桌上,而后领着虎子去了后院。
骨井瘪了瘪嘴,拿出包子大咬了一口,一个还没吃完,院门又被敲响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事!骨井咬着包子,不耐烦地开了门。
“请问这是顾府吗?”一个身着绸衫,头发些许灰白的人道。
“有事?”骨井靠着门框散漫地道。
“是这样的,老夫来送信的。”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骨井接过信,用指头弹了弹,哟,还不薄,“请进吧。”
顾仁安顿好虎子回到前堂,就看到房中多了一人,“大人怎么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同来人见过礼,顾仁不免出言责备骨井,后者将信往他面前一放,无所谓到,“告诉你做什?你忙完了自会出来的。”
骨井自小长在谷中,与世隔绝自然不会弯弯道道,在待人接客上,自己教过他数次,只是他生xing不羁,不屑学这些礼节,后来他也索xing放弃教了,只是在客人面前还是得对他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