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饮露道:“那便是孤魂野鬼,想要寻个身体重生的。”
那些红光比较淡,然而聚拢到一起缺格外地醒目。它们围在阵法边缘,偶尔有触动阵法的,顿时魂飞烟灭。然而,它们并不会知难而退。
红药道:“现在怎么办?”
白饮露又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些破碎的红光,微微叹气道:“看来,是有人故意阻挠了。”
红药不解:“何以见得?不是说可以瞒过鬼使吗?”
白饮露道:“想来是同道中人。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把他们引出来。希望是我想多了。”
说完,她又执起骨笛,和着泛滥的红光chuī了起来。
这曲子不同于之前的凄惨压抑,而是格外舒缓动听,似乎给人无限的希望。
她平缓地chuī了大半曲子,阵法内的红光慢慢地开始向方七郎的身体飞去。
白饮露却不敢放松,直到这《重生曲》将要chuī响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变故陡生。
九十九盏红烛似乎被狂风袭过,竟然生生灭了九十八盏,仅剩距离她最近的一盏还未熄灭,然而那火苗却一直在摇摆,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突兀地,笛声停了,白饮露放下骨笛,冲红药道:“守好方七郎。”
红药一股烟似地飞进了方七郎屋中。
白饮露见她入内,便向着四周道:不知叨扰了哪位高人,请现身一见。”
除了风声过耳,什么也听不到。
白饮露却是确信有人就在她的周围,因而重新点燃了另外九十八盏灯。
却不过一瞬,九十九盏灯悉数熄灭。
来人似乎故意在逗她,白饮露有点动气:“这般行为,不知是哪里的规矩,倘有赐教,不妨现身……”
她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飘了过来:“五师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饮露心内一紧,她的眼前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几日前刚刚见过的钟陵,另一个,竟然是她在九重天上的师妹,绿苇。
当初杜离仙君是不收女弟子的。后来因着玉蝶元君的坚持,白饮露得以在玉蝶宫安家。
她上面有四个师兄,她排行第五。后来,不知道是觉得她一个女弟子不好,还是怕她孤单,她有了一个师妹,这便是排行第六的绿苇。
起初,她同绿苇处的还蛮好。不过渐渐地她发现,绿苇似乎更喜欢同几个师兄在一起。从那之后,她便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后来,绿苇刻意地同她亲近,她接受了,却没想到那是她毕生都没有逃脱掉的一个陷阱。
其实在那之前还是有征兆的,只不过,她从不曾想过人心竟然如此险恶。
如今看到她,白饮露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绿苇笑道:“师姐,你生得这般美,为何不笑一笑呢?”
这便是明晃晃地揭她的伤疤了。
当初在玉蝶宫的时候,因为她声音娇媚,闻者yù醉,她师父杜离仙君厌恶屡屡有人登门求娶,便命令她不许再笑。
九重天上三百年,她几乎没有笑过。后来,她甚至忘记了如何去笑。
钟陵一句话也不说。白饮露颇为惊讶,不晓得他怎么同绿苇搞到了一起。明明当初在玉蝶宫时,他对绿苇从来不曾另眼相看的。
绿苇看她的目光在钟陵和自己身上转过,便道:“师姐,难道当初我们一起下凡的那一段时光你都忘记了?”
白饮露道:“荒唐!我何时同你一起下凡过?”
绿苇掩醉笑道:“师姐这样说,真是好让人伤心呢!”
白饮露不理她,却听绿苇道:“师姐是不是觉得这杭州城很熟悉?也是,当初我们下凡,来的可不就是这杭州城?师姐你现在走的每一步,可都是我们之前走过的呢。师姐,你来到杭州城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便是花妖吧?当初是牡丹,如今是红芍药……哈哈,师姐当真陷进去了啊……”
白饮露讶然,她不明白绿苇说的是什么。她疑惑地望向钟陵,钟陵却面目表qíng。
一霎时,她的脑子里映出千百种场景。她顿时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梦中,早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幻。
chūn雪初融。
白饮露顶着料峭的寒意,从青枫浦一直追到了一条青石旧巷子里。妖物却是眨眼间不见了,只望到一户人家的台阶旁,半人高的一盆红牡丹,正灼灼盛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