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甲子后的某天下午,疏末在殿堂最后面睡着了,舍利弗从来没对此表示过什么,如果他有表示什么便也不是佛了。
“众生之生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梵音传入疏末的脑海中,疏末梦见了沐辰,想起沐辰曾说万物浮沉终成泡影,疏末问:既然最终不过泡影,为何人们有那么多执着?
沐辰说,就是因为知道一切终成泡影,才想紧紧抓住。
疏末已经不知此时是在现实还是梦中,一直念着:“众生之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眼角一颗泪水滑下,滴落舍利弗的眼里。
舍利弗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甲子光yīn,疏末第一次听到舍利弗对她说话,眼睛睁开,疏末知道自己流泪了,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哪怕是陌歌的困境,疏末再绝望也没有哭过。
疏末前所未有的悲怆:众生之生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是为往生,往生,往生,梦里,疏末知道自己与往生无缘,怎么得知不能往生便悲怆无比?
疏末问了舍利弗当初问沐辰的那句话:“既然明知一切都犹如梦幻泡影,人为何还有执念?”
舍利弗曰:“我愿皆往生,示佛法如佛。”
一直疏末都没有明白那句话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直到一百多年后才明白,人的执念或喜或悲,而舍利弗只愿众生得以往生,疏末自己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人若想得以善终,还得看自己。
疏末用六十年明白了自己不能往生,所有梨花谷的人都不能得以往生,在睡梦中流下了一滴泪,却为因此看得清明。
汇雨师父说她有佛根,无佛缘,疏末苦笑,她要佛缘来gān嘛呢。
舍利弗今日殿门已开,百年前,疏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来这儿,百年后,疏末等到了门为自己而开,时隔百年,舍利弗,你是不是又把梨花谷的一切都看透了?
“想来我还是太卑微”疏末如是认为,一步一步踏进殿门,舍利弗依旧是那句:我愿皆往生,示佛法如法。
疏末闻言,眼眶顿湿,泪终没有流出,沐辰曾给她念: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有多少不明不白地尘事,纷纷扰扰过后,化成云烟,还是不得清静,疏末不是六根清静的人,也不是内外清明的人,只是当时一甲子的薰陶,沉迷于这般超脱,到而今,疏末缓缓脱口: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语毕,疏末心一阵抽痛,沐辰,愿你来世,得菩提时,
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步出舍利弗的殿堂,平常的疏末又回来了,一样的眼神,时而明朗时而yīn厉,回望,疏末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这儿了,她与这儿无缘。
她只要一世漂泊,她是风,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从此她或许可以抛开一切,去流làng,再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
只不过在这一切之前,还有一个大挑战,就像一场赌局,不知输赢,不知生死。
人间、天上,一日、一年,疏末回到苏杨城时,已是深秋。
枯叶飘落,街道旁的白jú盛开,迎着枯叶的旋转而舞,疏末站在船头,冷眼看这chūn去秋来,秋深叶凋,莫知我哀。
继续向前走吧,疏末突然不想再在苏杨城呆了,进了船舱,疏末靠在窗边,吩咐船夫,出苏杨城。
下一站,去哪儿呢?去北边京师吧,疏末很久没有作乱了,虽然这样想,有些邪恶,可这才是她啊,疏末这样想着。
在船上,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终于到了京师,没有飞行,这样才有旅途的感觉嘛,一下子飞到没什么感觉。这一路上,也是关于离木赌坊的传言,但就是没让她遇到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还真是遗憾呐。
疏末进了京师,很多人都偷偷地看向她,疏末纳闷,她再好看也不至于这样吧?(此处千万不要认为疏末自恋,因为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以前顶多男的看看也就罢了,怎么连老人,姑娘,孩子都在看她?
走到一家布店前,她看到门口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像,画的正是她,分毫不差;接下来是药铺,茶馆,书画斋,琴店;怎么到处都有她的画像?也不可能是追捕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