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想让你们去做质子,是不是!”林夫人的泪水潸然而下,“你大哥十二岁便被召入京中由太后抚养,又做了四皇子的伴读。如今,连你也要去那肮脏之地了!”
林又卿听着母亲语气伤心,yù待相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却听林夫人已接着道:“阿卿啊,娘原本,一直不太支持你和宁合王府的世子来往,你可知道为什么?”
“女儿不知。”
“娘出身司徒氏,那宁合王妃却是叶氏,两家就如山中二虎,断无可能相容。若到图穷匕见的那日,你们二人该如何自处?只是,见你和他在一块儿时总那样高兴,又总不忍心阻拦太严。宁合王来提亲的时候,我想着咱们二府避居桐州,不理朝政多年,或许你们能安稳一生,这才由得你爹爹答应了。”林夫人长叹,“早知有今日,我是绝不同意的!”
“娘,别担心了。京城里不是还有大哥在么,我会听他的话,我会万事小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娘,你别伤心了。”林又卿慌乱地劝着林夫人,也劝着她自己。
“娘自幼在京城长大,眼见了多少鲜血杀戮,多少男子玩弄权术,多少女子用自己的终身换得家族的荣华。你若入了京,司徒氏与叶氏之斗,皇子们的储君之争,还有皇上对宁合、忠毅二府的疑心……桩桩件件,你都避无可避啊!”
林夫人说着,悲痛攻心,咳嗽起来,林又卿急忙倒了茶水递上。
然而,无论愿与不愿,那是圣旨,他们无可违抗。为了保全家人,他们不可以任xing。
林又卿掀了车帘向外望去,乌云密布,惊雷滚滚而来。蝉鸣声愈加嘈杂,许多蜻蜓低低地盘旋着,空气闷极,惹人心烦意乱。
从桐州到京城,从无邪到算计。这一段路,似乎短暂得有些惊人。林又卿上一次入京,是来参加她大哥林又珩与淑良郡主的婚礼,而此时,淑良郡主都已近临盆之期了。
但多年来,她不曾入宫拜见过。甚至,在二哥林又鹤的保护之下,从未入司徒府与一众亲戚相见。可此番他们奉诏入京,车夫却皆是得过令的,浩浩dàngdàng直奔皇宫而去。
马车停在元庆门外,早有太监受命来候着,行过礼后,尖声细语道:“世子与林小姐万安。皇上念二位舟车劳顿,已命人备下酒席,为贵客接风洗尘,请容奴才引路。”
二人随在引路太监之后,一路经过了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却不闻人声笑语。金玉满堂,亦不过牢笼罢了!
行至一方湖泊之畔,引路太监道:“世子,林小姐,此湖命太极湖,宴席设在湖心的潇梧馆中。林小姐的兄长林侍郎已在馆中候着,皇上携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稍后便至。”说着将手一引,“世子、林小姐请。”
俞怀安与林又卿闻得林又珩在馆内,皆是一喜,不禁对视了一眼,并肩沿着湖上长堤,向湖心行去。方至馆口,林又珩已推门而出,一手负在身后,微笑走来。
“大哥!”林又卿轻唤了一声,悲喜jiāo集。
“多年不见,又珩兄别来无恙?”俞怀安说着与林又珩见了礼。
林又珩还了一礼,道:“一切安好。此次小妹与妹婿入京,路途遥远,必定辛苦,且先入暖阁小坐吧。”
林又卿明白人前规矩需做足,是以也敛衽为礼,应了是。
三人入了暖阁,当即便有宫女奉上茶点来。人多口杂,亦不好多说什么,只淡淡客套几句。
皇帝等人到来时,又是一番繁琐礼仪。林又卿心中虽是深觉当朝这天子多疑且凉薄,但皇帝倒似很中意她的样子,赞道:“林齐这女儿生得果然出众,当得起朕的侄媳。”
林又卿屈膝:“谢皇上夸奖。”
入席后,她悄悄看着皇后和贵妃——司徒氏与叶氏。皇后神qíng颇为和蔼,贵妃亦是万般温柔,一派妻妾和睦的景象。可林又卿很明白,在这宫中屹立不倒的二人,岂会是善于之辈?
席间,皇后有意无意地不时凝视林又卿,使她莫名便腾生起几分不安之意,可待到留神时,皇后明明只是端坐在皇上身旁,微笑沉默而已。
“又珩,你小妹与怀安还欠一个成亲礼。朕已命人在城中收拾出了一间宁合别苑,给怀安居住。婚仪之前,你小妹便先居于你府中。朕稍后便命钦天监去择了吉日,让她风风光光嫁去怀安府上做世子妃,你们看如何?”皇上淡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