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世子回来了。”子衿得了侍女传来的话,上前几步,恭敬地福一福身。子佩已经定下了要入宫,林又卿叫子衿为她安排院落单独居住,不再要她在身前服侍。
从过去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旧人愈来愈少,子衿多年来忠心不二,林又卿都看在眼里,于是她微含叹息道:“子衿,此次回桐州,我就叫怀安替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罢。自然,你若已有意中人,也可对我说。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又陪我历经风雨,我断不会叫你受委屈。”
大约是终于得以回故乡的缘故,子衿亦很是感慨,她眼眶微红:“小姐,奴婢没有意中人,也不想嫁人。奴婢想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服侍小姐和小公子到老。”
“傻丫头,”林又卿闻言鼻头一酸,人心浮沉,世事险恶,有几人能像子衿这样,一片真心待她?她握住子衿的手,“这两年我在京中也算是明白了,许多事,都得自己为自己争一争。私心而论,你想留下我自然欢喜,只是有朝一日你若想离开,千万不要瞒着我不说。”
“是,小姐放心。”子衿低低道。
主仆二人正说着剖心之语,俞怀安缓步踏了进来。可是,他面上颇严肃,脚步亦是沉重,全然没有即将回桐州的喜悦。林又卿心内咯噔地一沉,拍拍子衿的手示意她带领众人离开,仍抱着一丝侥幸上前,勉qiáng扯出一个笑,问道:“皇上怎么说?我们即刻便可离开么?”
俞怀安将她的手拢在掌心,眼神哀伤又愧疚地望着她,沉沉地、沉沉地摇了摇头。
“那么……皇上想我们等到入宫嫔妃的名单定了再走?”林又卿笑得愈发苦涩。
“对不起,阿卿。”俞怀安语气里似是痛苦极了,将她往自己怀里揽。
林又卿轻轻推开她,仍旧不信似的:“你说什么对不起?总不会,皇上要我们等到册封大典以后再走罢?立后是大事,礼仪繁杂,那可要许久呢。”
俞怀安的神色尽是不忍,一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拭去无意间已滑落的泪,艰难地开口:“皇上得了密报,漠北三大部族近日频频往来,似有异动,或许想趁大绥皇位更替、局势不稳时发难。为家国安稳计,皇上已先行调动边军,往北境汇拢,我亦要随时准备带领大军出征。”
“北境?”林又卿怔怔,“西羌刚平,北边怎的又不安分起来?”
“阿卿,其实先帝在时,大绥周边的一众小国就都有蠢蠢yù动之势。只不过京城里粉饰太平,且对诸国多许以金帛,才勉qiáng安稳了这么些年。如今正是大绥局势最动dàng之时,皇上还未能彻底清除异己,边境一动乱便是内忧外患。他们挑准了这个时机动手,我们绝不能叫他们得逞。”
先国后家,林又卿亦是明白的。在大局之中,他们不过沧海一粟,国若有危难,他们哪里还能过安稳日子呢?
只是,为什么总是他们?为什么总是他们要做出牺牲?林又卿再如何识大体顾大局,亦免不了怨怪上苍——世间有qíng人何止千千万,为什么到了他们身上,便这样难!
“我晓得了。”她有些苍凉地轻轻道。她心头突然又有些庆幸,还好,还好琛儿在桐州。有林又鹤在,有宁合王夫妇在,必定能护好他。
俞怀安忽然压低了声音:“阿卿,但是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留在京城。皇上已经同意,许你先离开,你明日就回桐州去罢,我也安心些。”
林又卿猛地抬头:“为什么?我留在这里陪你一起,你若无需出征,我们一起回桐州;你若要出征,反正此时琛儿不在身边,我亦随你同去。上一回你叫我等得辛苦,你休想再这样来一次。我不要等你了,怀安,我要和你一起。”话到最后,她几乎是带了哭腔,令俞怀安心疼不已。
他何尝不知道呢,等待一个生死未卜的爱人,是何其痛苦?可是,他如何能带着她同赴险境?
“阿卿,前线将士日日生死悬于一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你,我不能让你去。”俞怀安皱眉望着她。
“既然你生死悬于一线,我又怎么能放心让你离开?我不管了,怀安,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生生死死,都要和你在一起。”林又卿字字句句说得坚定,“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