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微,她叹了口气,说道:“璇玑,去取我的外袍来。”
直到身上的厚实感传来,她才似松了口气般,说道:“璇玑,备马吧,我要去见陛下。”
璇玑急忙说道:“殿下,不可,如今民怨沸腾,朝政不安。若是殿下现在去了,只怕……只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转成了细细的抽泣声。寻七回过头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个苍白的微笑,说道:“你可知为何陛下宁愿扛着朝臣们的bī迫都不愿重立太子妃,是为何?”
璇玑摇了摇头,说道:“虽然璇玑不知,但殿下若是去了,便是肯定要受委屈的。”
寻七将她的手轻轻握住,说道:“陛下是至忠至孝之人,看他对太后的恭敬之度便可得知。太傅从小伴他左右,教他为君之道。当时五皇子不过是冒犯了太傅,陛下便不顾皇后劝阻,让五皇子跪在太傅门前求他原谅。可如今他却任由太傅在殿前一跪便是几日,就是为了等我啊。璇玑,你从未想过吗,为何我们能第一时间便知道宫中的动向,那是陛下在催我了。”
若她不是异国公主,若她不是元淮越心爱之人,只怕那圣旨早就下达。只是皇帝要顾及两国之间的和谐,要顾及元淮越,所以才会让她来做这大义之人。
璇玑不敢置信的摇着头,说道:“不能,殿下是大燕的公主,东魏陛下怎可如此对待殿下,难道他就不怕陛下生气惹的两国jiāo战吗。”
寻七紧了紧披风,面上闪过一丝悲哀,自古君王多薄qíng,更何况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如今两国伤痕累累,就算大燕皇帝有心为她讨一个公道,朝臣便是第一个不许的,那时她便成了大燕的千古罪人。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睛里的透出的绝望却是冰冷的。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鼻而来。众人愣愣的的看着那戴着面纱的女子,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议论声似蝗虫过境,所及之处便是一场轩然大波。
寻七透过朦胧的面纱,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有古稀之年的老者,也有huáng口孩提。他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眼中更多的是惧怕。
她将紧握着的手心松开,感受着凉意从手心浸入身体。马车行驶的声音,周围鼎沸的人声,都比以往更加清晰。她自嘲的笑了笑,狭窄的马车里气氛顿时压抑起来。璇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寻七一脸的悲戚,生生将一腔未出之言抑在心里。
梦境似一个无限循环的圈,她便被困在这圈里。她多少次梦中惊坐起,盼望这一切都从未发生,她生下便是寻家的小姐,没有那自称通晓古今的道士,她便可以有一个平凡而安乐的人生。可他呢,那翩翩公子,她这一生若是没有遇上他,又如何称的上不白活一遭。
她明白,他们不会成亲了,那每个耳鬓厮磨的午后,他都在诉说着他们成亲之后的生活。若是没有姳懿皇后,没有一夜白头,她是否能顺利的成为他的妻。
还记得那天,她靠在他身上,多想问一句:你可否愿意为了我,放弃这储君之位。可那句话在她口中旋转千百回终究还是渐渐消弭,化为了一声长叹。
她应该是在怕吧,怕他只要稍有一丝迟疑,她便再也没有动力可以支撑下去。
她掀开轿帘,看着马车身后的青石路蔓延在身后仿佛没有尽头,几盏稀稀落落的灯笼挂在路边的大门口。一股冷风灌进来,chuī起她垂在肩上的发,那缠缠绵绵的泪,终究还是徐徐落下。
皇宫已至,墨黑的大门冰冷的嵌在朱砂色的城墙内。那敞开着的大门像是一个幽深的黑dòng,仿佛要将所有站在它面前之人吞噬殆尽。她的脚步慢慢缓慢下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回头吧,回头吧,当是为了他,回头吧。可她的理智告诉她,若是回了头,他与她,便真是万劫不复。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是她来了,脸上闪过异样的qíng绪,应是早就得了命令,恭敬的行了礼,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金huáng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以及台阶上jīng心雕刻而成的龙纹,都闪着熠熠的光。宫人来来往往,皆都深深低着头,从寻七身边匆匆而过。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时那份悸动的心qíng早已随着时间沉淀。金玉白银,又怎能及与他共挽鹿车,朝看晨露夕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