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孱弱,却聪慧过人,八个多月的时候便学会叫“爸爸妈妈”了,两岁多,能识得几十个汉字。虽然将他养大的过程十分艰辛,然而看到康允这般可爱的样子,盛侍安也觉得值了。她时常向穆正钦说起,“俊卿,康允不愧是你的儿子,这么早就识文断字,以后还不得像你一样建功立业的?”
穆正钦淡淡地回应着,“我只盼着他平安就好,其他的并不奢求。”
“要是奶奶和娘能见着康允该多好,她们一定会喜欢他的,只可惜英国离咱们这里隔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想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盛侍安轻轻地抚摸着穆康允的头,不住地叹气。
“等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咱们便去英国罢。到时候一家人团圆,再也不分开了。”穆正钦说这话的时候,竟也觉得毫无底气,远了不说,近几年内,局。势确是稳定不下来了。“要不将照相馆里的师傅请来,给咱们照一张全家福给她们寄过去罢?”
盛侍安拍手叫好,“说来咱们一家还没有一张合照呢。”
“我这就吩咐下去。”穆正钦唤来一个勤务兵,遣他去请照相师傅。
在糙坪上摆了张椅子,穆正钦怀抱着康允坐在椅子上,盛侍安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照相师傅恭恭敬敬地说道:“军座、夫人,就保持这个姿势,脸上稍微带点笑容才好。”
“咔嚓”一声,白光闪现,这一刻的时光,永远停留在了相片上。
“军座,要等几日这相片才能洗出来,您且在家中安心等着,我会让伙计送到府上来的。”那师傅小心地将相机收好。
“多洗一张出来。”穆正钦吩咐道。
“是,军座。”
待那师傅走后,盛侍安忽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不照相了,竟也不知手脚该如何摆。”
“那日后就让这师傅勤来着些,多给你照几张,便不会这般拘谨了。”穆正钦笑着调侃道。
“别别别,俊卿,你还是饶了我罢。”盛侍安忙不迭地拒绝了,“不过是想留个念想而已,说真的,其实我倒不大喜欢照相。”
几日后,照片送到了府中,盛侍安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俊卿怀抱着康允,坐地端正,嘴角微扬,风度翩翩。康允一脸懵懂的样子,并不知照相为何物,只乖乖地坐在俊卿怀里。而自己面对着相机,也没有想象中笑得那般拘谨。
穆正钦说道,“另一张相片,我已经命人寄到英国去了。”
盛侍安还是在盯着那张照片看,一直微笑着,都顾不得答他的话了。良久,她放下照片,感慨道:“我这辈子,有你、有康允,便觉得万分知足了。”
穆正钦听她这样说,却是心酸不已。因因从来不是一个贪心之人,荣华富贵于她而言只是过眼云烟,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人相守,平淡安康地过日子罢了。只是,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上苍也不肯满足了她。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与她额头相抵,轻声道:“我也是。”
☆、事变
一路跌跌撞撞,穆康允也长到了五岁。这正是小孩子好奇心最重的时候,他每日总会跟在盛侍安身后,歪着脑袋问道:“妈妈,为何你身上总是香香的?”
“因为妈妈喷了香水啊。”
“那又为何爸爸身上没有这味道?”
“因为爸爸不爱喷香水。”
“为何妈妈喜欢,而爸爸不喜欢呢?”
“这……”
每次盛侍安都尽量回答他的问题,但有时候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这孩子看到什么都想问一问,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只是,有一天,他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妈妈,为何我每日都要喝这些特别苦的药呢?”
“因为良药苦口,只有喝了这药,你的病才会好呀。”
“那我如果不喝,是不是就会死呢?”
“死”这个有些禁忌的字眼从康允嘴里说出来,让盛侍安心中一沉。他小小年纪,或许还不大知道死是何意。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在喝药,盛侍安也曾问过医生,为何这孩子身体竟会如此弱。那医生得了穆正钦的指示,不敢对盛侍安说真话,只说小孩子大都这样,等长大了便会好了。其实换作大人,三年五载地口不离药,早也该倦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