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_作者:八月薇妮(268)

2017-12-11 八月薇妮

  老朱头。

  他本来张口想问,然而却又紧紧地闭了双唇。

  吴成说是什么苦岩寺的挂单老和尚带了老朱头去……虽然这种说法有些略显荒诞,但毕竟并不是最坏。

  可倘若这会儿阿弦看见的是……是老朱头,那么这岂不是意味着,老朱头已经……

  不不,一定有什么误会!

  目光在阿弦跟身旁之间逡巡,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袁恕己“看着”身侧他明明看不见的所在,却感觉到心里也有一丝沙沙地疼。

  这种沉默是会令人窒息的。

  尤其是看着阿弦的呼吸越来越急,泪落得越来越急,袁恕己不能再让这种沉默继续下去。

  “是……是朱老伯?”他语气迟疑而心内确信地问。

  他的目光胡乱地在身侧扫掠,徒劳无功地想要看见点什么,但他目之所及,只不过是挂在墙壁上的锅、铲、长勺,种种老朱头得心应手的用具。

  “袁大人,让您受惊了,”明知对方看不见,老朱头仍是转头看着袁恕己说。

  后者当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仓皇地扫了一圈后,又看向阿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阿弦叫道:“不,我不信,我不要信!”她已用力将他推开,转身往厨房门口跑去。

  老朱头叫道:“弦子!”

  阿弦早已经越过他,跳了出去。

  阿弦从来惧怕黑夜,因为那些魑魅魍魉,挥之不去,总会在意外或者不意外的时候跳出来,给她惊吓,或者xing命攸关。

  唯一放心无挂的那次,是握着英俊的手腕,那是她头一次可以放心大胆惬意地打量着这尘世间的夜影。

  可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了。

  对她而言,黑夜并不可怕,黑夜也并不美好,一切都是苍白缭乱,凄凉无味。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天赋之能,但是有朝一日,她竟只能靠这种天赋跟至亲之人相见,这对她而言,简直如同一个天大的荒唐笑话。

  才回家的时候,小院那种略有些陌生的“死寂”已经令她心生不安,直到老朱头答应了她的呼唤,出现在她跟前儿的时候,阿弦不顾一切地放下心里所有隐隐窜动的惶惑跟不安,因跟伯伯“重逢”而“欢天喜地”。

  他脸色不大好,没什么,因为着凉生了病;他不喝蜂蜜水,也没什么,他说了才喝过;他不像是以前一样拉着她嘘寒问暖碎碎念打听,毕竟是病人……

  然后,她到院子里打水洗脸,从头到脚都冷的像是要冻住了。

  她在厨下里切菜,心里却像是有许多跳蛙,噗通噗通,上蹿下跳,不怀好意。

  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案板,蒜汁子辣眼只是一点儿小小地引由,就足以让泪水如破闸的洪流。

  可就算证据再多又怎么样,阿弦不要相信。

  因为不敢接受,绝对不敢。

  那是她的伯伯啊,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人,是她的父亲,母亲,兄长,所有的存在。

  最无可替代的无可替代。

  好似上天往天地间泼了无穷浓墨,阿弦拼命往前跑,不知自己要跑向哪里,也许是想跑出这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打小儿跟着老朱头,略有点懂事之后,看有的孩子父母双全,阿弦问了很多次自己的父母在哪里。

  老朱头的回答很奇怪,应该说他有很多个不同的回答。

  最初的时候,他说:“之前逃荒的时候走散了。”

  阿弦毕竟年纪小,频频追问。

  兴许是被她问烦了,老朱头又说:“他们都已经死了!你是个孤儿。”

  阿弦大哭,哭了数日,煞是伤心,郁郁寡欢。

  老朱头大概是不忍心,最后,拉着阿弦道:“伯伯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好阿弦,你听着……”

  他皱眉想了半晌,才又说道:“先前逃难的时候,伯伯跟你爹娘走了不同的一条路,现在,也不知他们活没活着,至于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活着还是死了。你不是没爹娘的孩子,不要哭了,等你长大了后,愿意找他们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他们,好吗?”

  当时还是个小孩儿,这句话成了阿弦最大的动力,她时时刻刻想要快些长大,就如老朱头所说,去找到自己的父母。

  但后来,她年纪渐大,学会懂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要找爹娘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