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虽不知内qíng,却显然歪打正着。
阿弦抱头,但这两日里她经历的事qíng太多,心乱如麻,无法凝神,毫无感知。
夜色渐浓的时候,院门叩响,高建开门,却发现来了两个意外之人。
一个是安善,另一个却是小典。
安善道:“听人说十八哥哥病了,我们来看看他。”小典站在他身后,却不说话。
高建正愁一个人守着阿弦,无法逗她开心,实在有些难为,见了两个小的来到正中下怀,忙请了进来。
两人入内,安善迫不及待地扑到阿弦跟前:“十八哥哥,你怎么了?”他握住阿弦的手,满眼关切。
小典站在身后,左顾右盼,蓦地看见阿弦腿上的伤,目光便凝滞了。
阿弦虽不愿理会任何人,但看到两个孩子夜间前来,难负其意,qiáng打jīng神安抚了两句。
又看小典,一些残存记忆场景浮沉而起。
安善此刻也看见了阿弦的伤处:“十八哥哥,你如何又受伤了?”
阿弦道:“不碍事,是不小心所致。”
小典却忽然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又伤心又愤怒的表qíng,他看了阿弦一眼,难过地低下头。
阿弦本无心管他事,但看小典如此,便道:“你能看见那些?”
安善发呆:“十八哥哥,你说的是什么?”高建毕竟机灵,忙想了个借口,先带了安善到堂下去了。
剩下小典跟阿弦在内,微微局促之后,小典点头。
阿弦道:“你从几时起能看见的?”
小典低声道:“从……从上次被救活回来,我时常就看到那些影子,不敢对任何人说,怕他们说我疯了。”
阿弦道:“你并没有疯,我也是一样的。”
小典道:“十八哥哥,我为什么会这样?”
阿弦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小典未曾对任何人提过,如今见阿弦主动问起,他便说道:“我看不清那些东西,只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像是yīn影一样,那天夜里,我也看见过那些东西……围着十八哥哥,十八哥哥,我该怎么办?”
小典打量她的伤处,握拳微怒。
阿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后如果还看见,就假装没看见就好了。”
小典一愣:“可是……”
阿弦道:“放心,只要你假装看不见,渐渐地就会真的看不见了。”
小典将双拳松开放低,到底未曾再说下去。
两人在此呆了半个时辰,阿弦不放心,便让高建送他们回善堂。
高建领着两人出门之时,小典回头看了一眼,安善只当他是不舍,便劝道:“走吧,明儿我们再来看十八哥哥。”
小典并不应,只是望着柴房的门口,目光涌动。
高建并未发现异样,拉着他的手道:“时候不早了,听说善堂里的管寺十分严格,怎么肯放你们出来?得赶在他骂人之前送你们回去。”
安善才道:“起初他不肯放我们出来的,是英俊叔叔说了一句,他就改了主意了。”
院门掩起,柴房里,阿弦翻身侧卧,背对着门口躺着。
她并未闭起双眼,所以也看见了自己呼出的气息,正一点点地微微泛白。
阿弦攥紧拳头抵在胸口,能压住声音,泪却不听控制地斜斜滑落。
良久,背后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一次了,伯伯这次,真是想死呀。”
阿弦咬紧牙关,仿佛能听见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
身后,老朱头道:“我原本、原本不想让你看见的,只是我心里太想你了……所以才坏了事,所以才害了弦子这样伤心,我真是罪该万死的老糊涂。”
阿弦死死地捂着嘴,双眼早就滂沱,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她坐起来,回身yù抱。
双手却已经扑空,她几乎从chuáng上摔落地下。
阿弦呆了呆,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碰触的人,忽地不再忍耐,她放声大哭起来,双眼紧闭,满面通红,泪水横流,犹如一个才从噩梦中被惊醒的婴孩,委屈,恐惧,无所适从,只能放声大哭,仿佛是要抗拒整个世界。
她都能看见——
在玄影示警,雷翔报信,豳州大营的人终于追上了那辆劫走了老朱头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