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_作者:八月薇妮(595)

2017-12-11 八月薇妮

  他轻声道:“不必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阿弦脑中沉沉神志不清,却无法放心,qiáng撑着不肯彻底昏迷过去:“不能、少卿不能……出事……”

  耳畔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他道:“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他出事。”

  这一句像是有催眠之功,话音未落,阿弦已经闪电般陷入昏睡。

  但在双眸合起瞬间,她喃喃不清,似几分委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崔晔以为,阿弦是在说他。——说他那天在城郊的“不近人qíng”。

  其实阿弦并不是指他,而是指的那只武功高qiáng的鬼:为什么要采用那样激烈的法子伤人伤己,为什么不管是人是鬼,总有这许多不肯听人劝谏的死硬冷qíng的“家伙”们。

  马车缓缓往前,崔晔垂眸望着躺在面前暖席上的阿弦,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极整洁的帕子,小心地给她擦拭脸上的血渍。

  很快帕子上便濡湿一片,崔晔又凑近细看了看她额头的伤。

  那血色在眼前慢慢晕开。

  崔晔不由也想起那天在城郊外的事。

  那时候他听阿弦期期艾艾说了那些没相gān的,只认定她是窥知了烟年跟卢照邻之间的事,那瞬间,他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愠恼,更加听不进她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

  当看着阿弦仓皇而倔qiáng地跑开,他一个人牵着马儿回城,终于,心神也随着平复下来,不再之前似在小火上烧烤熬煎般无法安宁。

  他虽然细细回想过阿弦所说,但却仍是不大明白指的是什么……卢烟年会伤着她自己?

  是,她的确会很“受伤”,崔晔当然知道,——求而不得,卢照邻有身染重疾且离开长安,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伤心的了。

  但是就算睿智冷静如他,也实在是想不到,阿弦所说的“伤”,是世间最简单粗bào的一种。

  早在察觉了《长安古意》中那两句的内涵之后,虽然仍跟烟年相敬如宾,但事实上,还真的是“如宾”,陌生人般相处。

  他不再跟烟年同榻而眠……也许烟年也正想如此呢?他多半选择睡在书房,有时候怕家中之人心生疑惑,便借口部里事忙,便夜宿于吏部。

  也许……是经过上次几乎失控,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ròu身凡胎,也有男人自来的劣根之xing,为避免再生事端,索xing相见争如不见。

  又或许,是因为那两句诗,心中芥蒂委实无法消退。又不愿贸然面对,便索xing两两隔阂,省却万千不必要的烦恼。

  因此虽跟烟年是夫妻,这段日子,却比陌路人见的面儿还少。

  那天,崔老夫人派人从吏部追了崔晔回来,问起他夫妻相处。

  崔晔只借口“忙”,绝口不提其他。

  也是这一次,夫妇两人好歹碰了面儿。

  只略看了一眼,崔晔发现烟年憔悴了许多,脸上似缺乏血色,更流露弱不胜衣之态。

  怪不得母亲那样担忧,甚至将他训斥了一番。

  心中不忍,崔晔勉qiáng道:“近来时气变化,最易生疾病,夫人当好生留意身体才是。”

  烟年仍是一如既往,垂眸温声答道:“听说吏部正忙着科考招贤之事,夫君忙甚,就不必惦记家中了,专心公务才是。且我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毛病儿,本不yù叫你知道,谁知……母亲也是好意,只是让你为难了。”

  虽然两人的对话仍似先前般礼貌客套,无可挑剔,但不知是不是心境有变,越发味同嚼蜡起来,他竟无心再同她天衣无fèng地寒暄下去。

  崔晔起身道:“既如此,我还有几份档册未曾看完,先去书房了,夫人且睡,好生歇息,不必等我。”

  烟年也起身行礼:“我送夫君。只是也记得不要过于熬夜,对身子有损。”

  崔晔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自去书房。

  半个时辰后,有侍女送来参汤,说是少夫人让熬的,嘱咐崔晔趁热喝了。

  他看着那一碗参汤,汤水照着烛色,微微摇曳。

  不知不觉,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他的眼睛有些许的酸涩,扫了眼空了的参碗,将未看完的档册放了起来。

  崔晔沿着廊下往回而行,走到半路,却复犹豫不前,如此在原地徘徊几回,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加快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