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_作者:八月薇妮(62)

2017-12-11 八月薇妮

  阿弦曾遇到过很多次糟糕的qíng形,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最糟糕的绝境。

  毕竟不幸坠入这似乱葬岗般的地方,还属首次。

  阿弦想尽快逃离这种境地,却只能本能地用手在地上胡乱探摸,想要上天垂怜,找到丢失的眼罩,如今对她而言,那个小小地东西,就如同唯一救命的护身符一样。

  仓皇里,手指被横斜的枝桠,碎骨乱石等划破,阿弦却不觉着疼。

  直到手底碰到一物,有些湿嗒嗒的,略带温软。

  在这种临近huáng泉最近的地方,这种手感,又能是什么东西?

  阿弦心悸,本想缩手,但就在这刹那,她的耳畔忽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静”。

  这种静默出现的太过突然,一瞬间阿弦以为自己是被那些声音吵得终于聋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是真的“静”,原本围绕不去的那些吵闹声音忽然神奇地消散。

  而且那股围困萦绕她多年而无法消散的yīn冷,竟也随之陡然消失!

  往昔,就算她站在太阳底下,脊背处都是凉浸浸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阿弦茫然懵懂地睁开双眼。

  她仍然还是在谷底,依旧是苍灰的天穹,冰冷矗立的坡壁,向空中延伸的枯枝乱糙,纷纷坠落的碎雪……

  但是,最重要的是,没有那前仆后继奔她而来的鬼灵。

  之前以为自己聋了,现在不由又怀疑是瞎了。

  阿弦呆呆地揉了揉眼,仍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又试着摸了摸脸,身上,臂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最后,阿弦转过头去。

  她看见自己的手正落在一张沾泥带雪,额头还有一抹鲜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

  有那么一霎时,阿弦以为摸到了一个鬼。

  或者是一具尸首。

  但是手底下的皮肤并没僵硬冰冷,反有一丝温软。

  并且在那乱发底下的额头上,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液。仿佛在提醒着她,这的确是个人。

  后知后觉,阿弦探手在那“人”鼻端试了试,又缓缓缩手。

  并无任何鼻息,这人像是死了。

  她呆了会儿,不死心地复把住他的手腕,如此仔细听了半晌,才终于察觉那脉象里还有一线极微弱的跳动。

  阿弦微微松了口气,五味杂陈,无法形容此刻的心qíng。

  前一刻还围绕不退的狂鬼乱魂,竟神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始终压在她身上那股yīn煞之气竟也消失不见,就像是背负的重担被突然卸下。

  阿弦吐一口气,摇摇晃晃起身。

  她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目光扫过地面,又小心翼翼地逐渐看向远方——目光所及处,什么也没有!

  只有看似可怖的现世场景:泥石,白骨,杂糙,斜坡,飞雪。

  却没有那些她本就该看不见的魂灵们。

  十多年积压在身上的苦难酸涩,都在这时侯dàng然无存,阿弦还未反应过来,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是喜极而泣。

  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在这一刻,阿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跟轻松,虽然如今仍站在yīn霾不散,飞雪飘零的谷底,于她来说,却似立在阳光普照,chūn风和煦之中。

  她自觉如一个簇新的初生儿般,扬首向天,雪花温柔地落在脸上,那种冷是清慡痛快的冷,阿弦长吁一口气,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白雾,又轻快地消散。

  她睁开双眼,完完整整,仔仔细细,毫无畏惧地打量这个世界,泪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斜入鬓中。

  在顿感轻松愉悦之余,又有种无所适从不明所以的惘然。

  阿弦回头看着地上那人,他仍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上下打量着这“人”,却见他身着一袭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破烂长袍,身量颇为长大,只是极瘦,如同一杆修竹笔直地横在地上。

  头发散乱,双眸紧闭,嘴角至下颌都生着凌乱的胡须,看着仿佛是年纪不轻了。

  惊疑不定,目光逡巡,最后落在男子的手上。

  这是一只十分修长好看的手,虽然枯瘦,也沾着泥尘残雪,却仍能见秀美的形姿,骨节匀称,手指颀长。

  从这只手而言,却也并不像是个老人家所有的。

  阿弦看看这人的脸容,又看看这只手,总觉着其中有一样东西长错了地方。